山洞的洞壁表面,覆盖着数以万计的萤火虫。
那些萤火虫散发着冰蓝色的幽光,把整个山洞映照得鬼魅离奇,奇幻多姿。
在这个山洞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点着一个香炉,同时摆放着一把长琴。
香烟袅袅,琴声幽幽,那些萤火虫伴随着琴音,在空中翩跹起舞,仿似在洞里下了一场璀璨的流星雨,看得我眼花缭乱。
仔细看那把长琴,造型古朴,用上等木料打造,琴身表面雕刻着一朵奇特别致的花。
十根白玉般的纤细手指,从琴弦上缓缓划过,就像在长琴上面跳着一段缠绵悱恻的手指舞。
再看这双纤纤玉手的主人,我的脑子只觉嗡的一声。
一个婀娜的身影正自端坐在石头上面,不是别人,正是红尘客栈的老板娘,夏璐娜。
看来,是我误会了,刚才从后门离开的,并不是什么贼,而是夏璐娜。
这个山洞,想必是夏璐娜自己打造的神仙洞府,闲来无事,或者有什么心事的时候,就来山洞里坐一坐,弹弹琴,也是相当浪漫的一件事情。
但见夏璐娜微微俯低胸口,全神贯注地弹着琴,长长的头发如同瀑布般落下,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却依然遮不住她的绝世容颜,她的紫罗纱裙飞扬起来,宛如一朵绽放的花。
此时此刻,弹琴的夏璐娜,跟之前的老板娘形象,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场。
在山洞里弹琴的夏璐娜,高贵典雅,超凡脱俗,就像是一个不沾尘埃的仙子,果然不愧是当年的巫族圣女。
也许这个时候的夏璐娜,才是真正的夏璐娜,所谓的客栈老板娘,不过是她的一个身份掩饰罢了。
我站在山洞口,默默凝望着夏璐娜,不知不觉竟看得痴了。
虽然我不太懂音律,但不得不说,夏璐娜弹奏的琴音真的非常好听,她的琴音仿佛有一种魔力,丝丝入魂,能够在不知不觉之中,渗入你的灵魂,让人沉浸在她所构造的琴音世界里面,无法自拔。
我不仅看夏璐娜看得痴了,听她弹奏的琴音也听得痴了。
夏璐娜缓缓拨动着琴弦,刚开始,琴音的节奏比较舒缓,以悠扬的基调为主,仿似春风拂过湖面,在湖面荡起圈圈涟漪;又仿似百花绽放,无数的彩蝶在花丛里面翩翩起舞,如梦似幻,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置身在百花丛中,身心愉悦地奔跑嬉戏。
片刻以后,琴音的节奏渐渐加快,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百花烂漫的画面陡然消失,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山溪,但见溪水奔腾,撞击山石,发出哗哗声响。又仿佛有人打翻了玉盘,盘子里的玉珠稀里哗啦落下来,叮叮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的呼吸,也随着急促的琴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琴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就像是下起了暴雨,密集的雨点砸落在屋檐上,砸落在门口的水缸里,砸落在屋后的芭蕉叶上。
当暴雨到达极致的时候,却突然停歇了。
急促的琴声再次变得舒缓,那琴音的基调也开始变得温暖。
天空中暴雨停歇,乌云散去,露出火红的骄阳。
山溪也不再奔腾,而是流入了一片弯弯曲曲的峡谷,水势也渐渐变得平缓。
又过了片刻,舒缓的琴音突然拔高,仿佛一道巨浪直冲天际。
原本平和的琴音,一下子变得激情澎湃,似雷鸣,似战鼓,似千军万马。
眼前的画面再次变换,这一次,我置身在了一片大海之上。
此时的大海惊涛骇浪,巨浪翻涌,狠狠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伴随着海浪的冲击,一道又一道水浪冲天而起,气势惊人。
再看那天空之中,原本还是骄阳红火的天,突然间电闪雷鸣。
雷声轰隆,一声比一声震撼人心,直到最后,天空中亮起一道红色闪电,那道红色闪电如同一把利剑,自苍穹中飞射而下,倒插进了大海,映红了整个海面。
一切,戛然而止。
风停了,雷停了,翻涌的海浪也停了。
苍茫茫的大海上,仿佛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天地之间,也只有我一个渺小的身影,我就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一股苍凉之感油然而生,让我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悲伤,我只觉得心里好难受,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各种情仇爱恨,都在刹那间涌上心头,生命中所遇到的那些人,生命里所爱过的那些人,如同胶片般一帧帧从我眼前飞闪而过。
那些白马过隙的岁月,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记忆,如井喷一般,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心灵。
不知什么时候,我早已蹲在山洞口,泣不成声。
半晌,一只柔软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抬起头,泪水模糊中,看见夏璐娜站在我的面前,她的脸上竟也挂满了泪花。
夏璐娜递给我一张手绢,手绢很漂亮,散发着阵阵幽香。
我接过手绢,慌忙擦干脸上的泪水,低下头,一脸羞赧地对夏璐娜说:“对不起,老板娘,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夏璐娜好像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她突然问我:“你为什么流泪?”
我抿了抿嘴唇说:“我……我不知道……我只觉得,那琴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悲苦意味,又夹杂着很多的情仇爱恨,我……我也说不明白……”
夏璐娜泪中带笑,轻轻一甩水袖,一股劲风将我搀扶起来。
夏璐娜走出山洞,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呵呵轻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区区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竟能从琴音中读懂我的心情。这二十年来,你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读懂我心情的人!哈哈哈!”
我读懂了夏璐娜的心情?!
而且是二十年来,唯一一个读懂夏璐娜心情的人?!
月光下面,夏璐娜挥舞着水袖翩跹起舞,她的脸上挂着泪,但看得出来,她竟非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