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老爷子?”
我的声音仿佛不受控一般,挤着嗓子喊了一句。
剁!
剁!
剁!
这个驼背老叟,突然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幽幽的,把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我分明还能听见,他的骨骼,在暗夜里,发出老旧齿轮咬合,吃力旋动的声音。
“你,在叫我吗?”方老爷子的声音,变得极为阴冷,每一个字,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眸子里的青光,将他整张脸,映照得极为诡异。
干瘪的面皮,死死贴在骨头上,松散得像是融化的蜡油,仿佛随时都会随着他那突出的眼珠,掉下来一般。
“他已经不是方老爷子了。”白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面前,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凉薄与无奈,“你最后一次看到方老爷子,是在什么时候?”
我搞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只觉此时应该马上将方老爷子制住才对,可,白翊的眼神,不依不饶,想要问个究竟。
我挠了挠头,死死瞪着几乎定住的方老爷子,惊觉道,“大概,一个星期前。”
说到这,白翊没有任何解释,凌空虚画,七七四十九道金色印记,顿时横空出现!
轰!
这印记一出,那方老爷子似乎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丢下篾刀,就要往中堂狂奔而去。
可,就在此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量,几个纵步,便是直接将方老爷子,扑倒在地。
“白小姐,快,我制伏了他!”
可,话音刚落,我的脑袋,顿时撞在某一坚硬的东西之上!
惨淡的月光,再度刺破云层,从天顶投射进来。
刹那间,我终于瞥见,我面前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那赫然是一具巨大的黑色棺材!
这棺材的宽度,足足可以容纳两个人,原本应该盖上的棺盖,此时已然被掀翻在地,一阵阵腐臭,从我的身下,幽幽的飘了上来。
一瞬间,我突然明白,白翊刚才问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方老爷子本身,可能早就在六七日之前死了!
所以,我身下压着的方老爷子,其实,俨然是一具死尸!
而且,是已经腐坏掉了的死尸。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打了个干呕,下意识的抬头。
可,就在我抬起头的一瞬间,月光正好照到大梁上!
一个黑色,佝偻矮小的影子,正在支离破碎的光斑之下,左右晃荡!
原本已经头皮发麻的我,此时,已然毛骨悚峙。
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青得发紫的脸,她的眼球,似乎因为绳结挂在脖子上长期勒拽,已经有两行污血从眼角渗出。
啪嗒!
一滴污血,滴落在棺材里,空寂的声音之中,我竟然听到头顶上悬挂的方家老太,居然发出咯咯的笑声!
“还趴着干嘛!”白翊快步上前,一把将我从方老太爷的身上抓了起来。
白翊这么一说,一把揪住我的衣裳,将我拽了出去。
而后,她没有半点耽搁,将后门死死锁住,并用食指的血,在房门上急速的画着道家箴言。
“你看着那四人,我去前门!”
白翊说完,立马化为一道白影。
冷寂的竹林,似乎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好在,被祛除了尸毒的四人,呼吸已经渐渐稳定。
我虽然惊魂未定,甚至不明白白翊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就在我脑中思绪万千之际,我身侧的白茅草突然极为强烈的抖动着!
原本我以为是那只黑猫钻进了白茅草里,可,当我把脑袋转过去看的一瞬间,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白茅草,如八字一般分开,顶部,赫然探出一颗头颅来!
“小叔!”
此时此刻,我的心智已然大乱,根本不想去管什么刘姨四人,撒开了腿,便追了出去。
白茅草足足有接近一人高,穿行其中,极不方便,如果不是小时候经常在这个地方玩过家家,我还真找不到路。
跌跌撞撞,手臂,脚踝,不知道被割出了多少血痕,可我混无知觉一般,还在往前狂奔。
就在此时,我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
这一摔,摔得我七荤八素,原本积攒起来的力气,已然用了个干干净净。
抬头,看去,冷月高悬,前面的白茅草似乎还在晃动,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追出去。
就在此时,我的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整个身子,更是以极其诡异的姿态,开始不断的向右侧飞速移动。
这个过程中,我的脸不知道多少次撞在了石头上,我自己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直到我感觉自己的腿,沾到湿漉漉的水面。
这一阵寒意,终于让我的求生意志炸裂开来!
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在害我,但我也不傻,这厮分明就是想要把我往水里拽!
我死死拽住岸边的水草,双腿更是不断扑腾。
越是扑腾,我的力气就越来越少。
此时,我心中一横,心说就算是死,好歹我也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把我害死的!
一想到这,我全身铆起最后的力气,死死的歪过身子,回头一看!
一瞬之间,我只觉肾上腺素,就像是汗液一般,不断的分泌出来。
只见,这个东西,有着稀稀落落的头发,头皮泡得苍白无比,脸上满是坑坑洼洼的腐烂物,两只拽着我腿的手,有一半只是挂着一丝丝皮肉,被泡得发胀的絮状物,就像是连锅汤里面飘着的金针菇。
虽然只有半截身子露出水面,可他的胸前,已然只剩下半幅骨架子,泡得发白的心脏,时不时的爬出犹如铁线虫一般的蛆。
而这些怪异的蛆虫,正在往我的腿上爬!
看到这,原本已经没有半点求生意志的我,顿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连同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可,这溺水鬼的力道,大得惊人,就凭我现在这孱弱的身板,根本无法摆脱他的束缚。
挣扎了片刻,我的身子,已然有半截都滚入河水之中。
透骨的水,逐渐消磨着我的意志。
可,就在此时,我仿佛听见一个落水的声音,紧接着,身后的水鬼,发出刺耳的啸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