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寒就像是一部机器，陷入了停滞期。
他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我们。
周一见状，开口说道：“节哀。这次我们找到你，主要也是想要了解一些情况。我知道你和你表叔关系很好，如果你想尽早抓到杀害他的凶手，就尽可能配合我们吧。”
“呼……”
张慕寒缓过神来。
他抬起手揉着额角，曾经温和的目光，如今染上了一抹狠辣。
张慕寒咬着牙怒道：“肯定是江阳！一定是他做的！”
亲儿子指认亲爹是杀人凶手，这情况令我们所有人都有些蒙。
这个时候，林森回来了。
刚刚，林森拿到手机号码，就赶紧出去打电话。
不出预料，手机已经关机了。
林森进屋之后正好听见张慕寒的话。
林森眉头紧锁，开口劝说道：“张慕寒，他或许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你不能因为对他的恨意，就提出这样的指控。”
“或许？”
张慕寒看着我们，他的眼神变得十分阴郁。
张慕寒原本温和的声音，骤然巨变。
他像是一匹林子里面饿疯了的野狼，冲着我们嘶吼道：“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江阳就是个畜生！他打我，打我妈妈，差点把我们打死。”
“他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张慕寒继续嘶吼道。
说着话，张慕寒掀开了他的刘海。
刘海掀开后，我才发现，其实张慕寒的额头上有一道伤疤。
伤疤是手术缝合之后，才留下来的，就这么趴在靠近发际线的位置，像是一条蜈蚣。
伤口很大，从位置和情况来看，恐怕当年的伤势十分严重，甚至可能达到威胁生命的程度。
我对伤口还是比较敏感的。
看着这道伤口的情况，我推断出，应该有人用尖利切厚重的东西造成的。
比如……
斧子。
想到这里，我后背发凉。
这时，张慕寒指着他额头上的伤疤，恶狠狠地说道：“我十岁那年，有一天晚上那个畜生喝醉了回家。他又打我妈妈，我冲过去想要拦住他，可是我没那么大的力气。”
“后来，后来我只能跪在地上求他，求他不要再打我妈妈。可结果呢？结果就是他抄起地上的斧子，他想要劈死我！”
张慕寒说到这里，声泪俱下。
当年年仅十岁的孩子，经历这样的事情，心理阴影可想而知。
张慕寒放下刘海，咬咬牙说道：“他连亲儿子都能下得去手，何况是对他的表弟了。我表示身边从来都没有什么危险的人，除了江阳！”
“你们不是说有人杀了我表叔么，那肯定是江阳做的！”张慕寒十分笃定地说道。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都有些无奈。
原本，我们是想通过找到张慕寒，从而找到他的父亲江阳。
可现在看来，这条线不太可能了。
张慕寒已经很多年没有和江阳联系，而江白也是有意保护江阳。
从张慕寒这里，我们无法获取更多的东西。
我看向周一，周一点点头，示意可以离开了。
最终，我将自己的手机号给张慕寒，希望他如果想到能够找到江阳的办法，就尽快联系我。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离开了咖啡厅。
上车之后，我无意间发现，张慕寒站在落地窗前，正朝着我们车子这边看。
我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无奈地叹息道：“这小子也是够惨的，摊上江阳这么个爹。”
“谁说不是呢，听得我都想打江阳一顿了。”林森如是说道。
就在我们对于张慕寒深表同情的时候，周一坐在后排一言不发。
我透过后视镜，注意到周一表情不太对。
于是，我开口问道：“周一，你怎么了？”
周一眉头紧锁，嘟囔着说道：“你们不觉得张慕寒这小子的反应，很不正常吗？”
我眨巴眨巴，迟疑着说道：“嗯，是有点不正常。他一开始还躲着我的，不过我想，那是因为他不希望被他父亲的事情牵连吧？”
林森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觉得张慕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周一蹙眉，突然开口说道：“宋寅，你会把你爷爷和你父亲的事情，这样说出来吗？”
“我……”
听到周一这么一说，我是很抵触的。
我父亲和爷爷的死，始终都是我的心结。
所以，除非是特殊情况，必须要说出口，不然我是不会提起这方面事情的。
周一继续说道：“同样的道理，我也不会轻易和人提起我姑姑。但是刚才……张慕寒主动撩开他的伤疤给咱们看，还说出伤疤的来历，他的目的呢？”
林森闻言，随即说道：“无非就是想告诉咱们，他和江阳的关系很不好，很糟糕呗。”
周一点头道：“对，他在表现自己！”
经过周一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情况不太对了。
按理来说，刚才张慕寒那一番操作，简直就是在他自己的伤口上反复横跳。
而我们当时询问的，其实也就是问他能不能找到江阳。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认为谁是嫌疑人。
这两个问题，其实都不需要掀开刘海，给我们看伤口。
除非……
除非这个张慕寒是想表现出，他和江阳的关系非常差，甚至是对立面的关系。
我揉了揉额头，似乎找到一些端倪。
正在此时，周一开口说道：“张慕寒有问题，咱们有活干了。”
周一说完话，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
华灯初上。
咖啡厅门口的街道上，一阵寒风掠过，包装纸被寒风卷起，吹向了空中。
张慕寒从店里走出来，神色颓然。
张慕寒转过身，此时的咖啡厅还在营业，他却没有回头再看自己的店。
他提着东西，站在街边，望着对面的住宅区出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五分钟，张慕寒终于迈开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家。
或许这个字眼对于张慕寒而言，是最为讽刺的存在了。
即便有着表叔江白的照顾，即便现在生活还算是说得过去。
可张慕寒始终不知道，温馨的家庭是什么滋味。
剩下的，只有四面八方的冷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