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火光照耀了半个天际,然后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从村外各处传来,将夜空照得通亮。
铁笼旁边的村民看守哪见过这阵势,顿时慌作一团:
“出什么事啦?”
“什么东西爆炸了吧?”
曹南无瞬间明白过来,这场爆炸就是小天师等的时机,于是赶紧给看守煽风点火:
“哎哟喂,这爆炸动静可真不小,这是出大事了吧?”
看守们也感到了恐慌:“对啊,怎么那么多爆炸声?”
曹南无趁热打铁:“这种爆炸规模,要死很多人的吧,你们就不担心家人?”
“糟了,我的老婆孩子!”
有一个看守担心家人安危,第一时间跑出去院子。
另一个看守明显是个孝子,边跑边喊:“哎哟,我的老娘!”
第三个看守同样面露担忧,也不知道是在挂念谁,突然一狠心一跺脚,也冲出院子,远远听他喊道:“刘寡妇,我来啦!”
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一个看守了,这个看守个头最大,胆子却是最小,正瑟瑟发抖地端着枪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曹南无劝道:“喂,傻大个,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看下老婆孩子?”
“我是光棍!”
“……”
曹南无又劝道:“那就看看父母!”
“我是孤儿!”
“……”
曹南无知道自己碰上硬茬了,继续引导道:
“村子里就没你关心的寡妇吗?”
“有啊,刘寡妇嘛,刚才已经有人去了。”
曹南无还不死心:“出这么大的事,你还不快去请村长出面啊!”
“对啊,我怎么忘了村长啦!”
看守本来就六神无主,仓皇间得了曹南无的指点,也不管是对是错,连忙大喊着村长的名字冲了出去,跑到门口忽然停步:“你是不是想骗我?”
“我骗你什么?”
“我一离开,你们俩跑了怎么办?”
“我滴亲大哥哟,你瞅瞅这个铁笼子,怎么跑?”
看守心想也是,这么粗重的铁笼子,靠他们两人怎么都打不开的,这才放心关上门,直奔一缺三的卧房而去。
曹南无这才满怀敬佩地看向夏枯雪:
“小道士,你神了呀,怎么做到的?”
“日军的那些工兵,最强的装备不是枪,而是炸药。”
“炸药?”
“那些日军工兵营带进村子很多炸药,又嫌弃太沉重了,就全部堆在村口,套上了粗麻袋子,伪装成普通的辎重,我在闯七巷阵之前,担心这些日本人在七巷里输急眼了,会去拿回这些炸药炸掉村子,所以就在每个炸药包外面插了一根香。”
“香?”
“这香名为天道幽香,是用青城山上特有的中草药混合矿石料制成,燃烧速度很慢很均匀,拿来倒计时再好不过。”
“所以一开始你是为了救这村子,所以留了后手,没想到最后救了自己?”
“天下事,往往人算不如天算!”
“现在看守都被炸药吸引走了,下一步呢?这铁笼子可是把咱们围得死死的,四面八方固若金汤,咱们怎么出去?”
“你这话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不是四面八方,还少了一面!”
夏枯雪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青砖:“这铁笼子凌空倒扣下来,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恰好可少了地下这一面。”
“地下?”曹南无反驳道:“你意思是挖地道?……一缺三马上就要过来了,咱们哪有时间……再说咱们连个锄头铁锹都没有,这些青砖又这么硬,咱们总不能用手挖吧?”
夏枯雪道:“你想用手挖,我肯定不介意。”
曹南无:“我用手,那你呢?”
夏枯雪道:“我用脑子!”
只见他重重一脚踏碎地砖,临空抄过溅起来的碎片,击打在笼子外的地砖上,那块地砖居然全都陷落进去,久久不见复原。
“居然是机关!你怎么发现的?”
“刚才这里站满人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大家都挤在一边,而这边一个人都没站?”
夏枯雪手指高速颤动,似乎在计算什么,然后又掷出几枚碎片,精准地击打在另外几块地砖上,那些地砖陷落进去后,也没有复回原位,围绕着铁笼子形成一朵七瓣梅花的形状。
“这机关叫梅花七出,如果我计算没错,花眼就在你脚下!”
“我脚下?”
曹南无还没看清到底脚下哪块砖才是花眼,夏枯雪突然冲过来,扶住自己的肩膀,将自己横腰抱了起来。
“你,你这样……会不会太主动了?”
曹南无又习惯性地嬉皮笑脸起来。
“我对你没兴趣的。”
夏枯雪一脸冷漠地扑灭曹南无内心的小火花,然后一脚踏在曹南无适才站的位置。
那里的一块石砖缓缓沉落,迅速有齿轮咬合转动的声响自两人脚下传出,然后缓缓安静下来。
没有任何机关被打开,也没有任何声音再次响起,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搞错了?”
夏枯雪也有些疑惑:“按说不会错呀!”
突然院门被踹开,一缺三带着村民跑了进来,睡眼惺忪地看到地砖机关被启动,吓得脸都白了:“大师侄子,你不好好等死,你要干嘛?快来人,给我看住他们。那机关可千万不能开!”
村民们端起枪支,刚想瞄准阻止,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铁笼子罩住的那块地面忽然开始剧烈颤动,瞬间塌陷出一个黑咕隆咚的窟窿,曹南无被夏枯雪抱在怀里,只抬头和他对望了一眼,两人就身子一空,猝不及防地往深渊坠落。
如果从高空俯瞰,这个塌陷的窟窿,正好是一个井口。
井?
生死井?
夏枯雪赌错了,他费劲心智打开的机关出口,原来就是生死井的井口。
现在,没人逼迫了,是他俩主动跳井了。
“这俩个大傻子!”一缺三哭笑不得:“说了天亮才投你们入井,为什么非要那么着急找死呢?来人,把机关关掉,盖住井口吧!”
“不!”一个声音从井口传来。
“夏枯雪你疯啦?不要!”
这个千里踏雪而来的白衣道士,在临死之前,借下坠之力,将怀里的曹南无甩了上去。
如果要死,不如独死。
你要好好活着。
夏枯雪没有说出这些话,却做出了这种行动。
曹南无重重的飞出井口,摔落在铁笼里,她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扒住井口,忽然,又一件物事被扔了上来。
上邪剑。
他把活着的机会让给她就算了,还怕她不安全,又把自己的剑也扔给了她。
这个一生都行走在黑暗里,从来没被温暖过的镇墓少女,这个喜欢撩汉发花痴总是用嬉皮笑脸掩饰自己脆弱的少女,第一次感到内心什么东西被融化了。
“夏枯雪!”
“小道士!”
“小瞎子!”
她歇斯底里地喊他的名字,喊他各种名字,甚至有些恶毒地喊他瞎子。
她没得到任何回应。
她抱着剑,站起身来,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黑暗的井口,看向铁笼外的一缺三。
“你别这么看我,是你们先要我死,我才要你们死的!”
“掉进生死井里,真的会死吗?”
“生死井,生死井,有人死,无人生,反正下去的人至少也有几百人了,从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死定了?”
“死定了!”
听到这么肯定的回答,镇墓少女本来毫无生气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微笑,这个微笑直看得一缺三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忽然觉得很好笑。”
“哪里好笑?”
“有些人傻得好笑!”
“你是说我大师侄子?”
“也许是他,也许不光是他!”
毫无预兆的,曹南无身子往后一仰,直直坠入井里。
“俩大傻子!”
她在黑暗中,轻轻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