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话 陵游草

  夏枯雪没接话,顺手摘了脚边一株野草,递给背上的少女。

  “这株草你吃了,有助于缓解毒性。”

  “真的吗?难得小天师这么关心。”

  曹南无心花怒放地将野草放在嘴里嚼了一口,一股浓烈的苦涩味道涌进喉咙,呛得她连连咳嗽起来。

  “这是什么草?咳咳……太苦了。”

  “良药苦口,苦就证明起这药草起作用了。”

  夏枯雪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一路上又找到了几株同样的野草,要求曹南无吃下去。

  “不吃行不行啊?我怕没被毒死,先被苦死了。”

  曹南无哭丧着脸哀求夏枯雪,夏枯雪一脸认真:“这草叫陵游草,能清毒去热,按照常理几乎都生长在高原地区,难得在江南见到,算你运气好,你居然还嫌弃味道?”

  “这么难得,肯定很贵吧?”

  “怎么也要一个大洋!”

  “什么?一个大洋?这么一根破草居然值一个大洋?……我吃!”

  曹南无哪敢跟钱过不去,当即嚼碎了咽下,一时苦得她涕泪横流,叫苦不已,可是没过多久,夏枯雪又在路边的草丛里找到一株陵游草。

  “你不是说这草很难得吗?”

  “要不怎么说你命好呐!”

  夏枯雪将草根泥土拍打干净,反手递给背上的少女。

  “多吃一根,就多一点疗效,加油!”

  这一路上夏枯雪总能找到一株又一株陵游草,曹南无怕浪费,在夏枯雪的力劝下吃了一根又一根,吃得她胃里直泛酸水,这样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两人才穿出花海。

  花海外散落着几户农家,庭院里摆满了蜂箱,无数只蜜蜂围着,在这油菜花海里养蜂为生,曹南无咂吧着苦涩的嘴唇,恋恋不舍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蜂蜜罐子。

  “你背我一路也辛苦了,要不咱们在这休息一下?顺便……”

  “不行!”

  夏枯雪虽然目不能视,但是闻到蜂蜜独有的香甜味道后,就猜到曹南无要做什么了。

  “陵游草和蜂蜜食性相克,你要一起吃的话,会死人的。”

  “陵游草?”蜂农看了曹南无手里还没吃完的野草,皱起眉头:“这位小道长,你只怕是认错了,这草在我们这多的是,可不叫陵游草,而是苦胆草。”

  “什么?夏枯雪你……”

  曹南无当即火大了起来,原来自己吃了半天苦,居然还吃错草药了!

  “庸医,庸医啊!”

  曹南无叹息道。

  夏枯雪连忙拦住蜂农继续说下去:“你别管它是陵游草还是苦胆草,你就说它有没有解毒的功效吧?”

  “解毒那倒是能解!不过……这草的味道奇苦无比,哪有给人吃呢?我们都是用来给中毒的家畜催吐用的!”

  “那就行!”夏枯雪要了蜂农一句话,转头又递给曹南无一根苦胆草:“药不对,疗效对,你照吃不误,吃出病来我负责。”

  “夏枯雪!”

  曹南无狠狠捏住苦胆草,气不打一出来。

  “劳烦大哥,卖我一罐蜜!”夏枯雪向蜂农买了一罐蜂蜜,安慰她道:“等你毒解了,我再给你吃。”

  “这句话还算句人话!”

  蜂农收了钱,递过去一罐新蜜,

  “也是赶了巧,这几日刮下来的蜂蜜都被内子拿去市集卖了,屋里头就剩下这一罐,再多可就真没有了!”

  见两人拿了蜂蜜就要离去,犹豫再三,还是出声劝住了两人:

  “这位小道长,听我一句劝,两位不管是探亲还是访友,莫要再往前走了。”

  “此话怎样?”

  “前面要出大事呀!”

  “什么大事?”

  “就在不久前,我这门前可过去了整整三拨人马,一拨东洋的浪人,个个挎着武士刀骂骂咧咧,好像是要跟人寻架;然后又过去一拨骑马的江湖人,个个蒙着黑面,看上去杀气腾腾,有大路不走,非抄近路,把吴老二的油菜地都给糟践了;最后来了一拨东洋兵,那浑身上下装备齐全,铁铲子炸药包啥都有。照这么看前面肯定要出事,你们现在上赶着过去,那不是找死吗?”

  “我们……”夏枯雪刚想开口,曹南无连忙拉他衣袖,替他遮掩道:“多亏大哥提醒,我们俩不往前走了,到下个路口就折向南行,尽量跟他们错开,兵荒马乱的,还是小命要紧。”

  “唉,别看你这位小姑娘吃草的样子不太灵光,大事上还是蛮机灵的!”

  和蜂农告别后,夏枯雪重新背上曹南无赶路,

  曹南无熟悉地爬在夏枯雪后背,嘴里叼着苦胆草犹豫着要不要吃,手里高高举着星河伞为夏枯雪遮阳,面对此情此景她忍不住感慨道:“我当你眼睛,你当我双腿,果然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夏枯雪没搭理她,借着伞下的阴影,他依稀辨别着方位,沉默着往前走去。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夏枯雪才开口说话:

  “这三拨人马应该都是神咫千鹤搬来的救兵,看来他们已经找到去天工墓的路了!”

  “不会的,如果他们真的找到天工墓,不会分成三拨人马,我估计是碑叔在跟他们斗智斗勇,用各种分岔路牵制他们的人员。”

  “你就这么信任你的队友?”

  “这不是信他们,这是自信!像我这么优秀的人,队友都不会差到那里!”

  “这几拨人马什么来头?”

  “第一拨听上去就是徽州城的日本浪人,平日里尽做些欺行霸市的营生,给日本商户当开拓市场的黑手套。第二拨人,听上去不像是日本人,应该是那女阴阳师花钱雇的本地江湖中人,都是杀人越货不留活口的狠角色。至于第三拨,估计才是其中最让人头疼的,日本军赫赫有名的工兵营,那是遇山炸山,遇桥拆桥,到处搞破坏。”

  “这么算下来,他们至少有一两百人?”

  “两百多人,只多不少!”

  “我们这边只有咱俩人?”

  “目前是咱俩,要是加上雾隐村民,那可就多了去了,只要我们能抢先联系到雾隐村人联手抗敌,就这牌面,肯定翻盘!”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很快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接下来往哪走?”曹南无问道。

  夏枯雪斩钉截铁答道:“往东!”

  “你眼不瞎了?”

  “现在是你眼瞎!”

  夏枯雪低下头,脚尖轻挑起地面的某个东西,伸手接住后递给了曹南无。

  是一只皱巴巴的纸船。

  纸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