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累月下墓抓贼,死人曹南无见得多了,但是半个死人可真是头一回见到。
她整个人僵硬地呆住,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一道明亮的刀光贴着她的头皮劈下,生死间隙,幸好她及时回过神来,机敏地缩回了脖子,虽然姿态像极了某种长寿的动物,极其不雅观,但好歹把命保住了。
几根青丝,断然落地。
大难不死之后,曹南无知道自己尚未脱险,那刀若是紧跟着再往孔洞里直捅进来,她便退无可退,于是她不退反进,双腿一蹬,借助孔道岩石的反力,整个人弹出孔道,狼狈滚落在地。
“居合斩!”
那人大喊一句呜里哇啦的日语,那片刀光果然追击过来,再次劈下,曹南无将身子倒转,借助双臂屈弹,整个人离地而起,双脚踹在刀客的手腕。
咣当一声,刀光涣散,名刀落地。
曹南无身体冲势未歇,经过刀客头顶时,左手臂后勾,勒紧他的脖子将他贯倒,在他身子后倾还未坠地前,又顺势用右手肘砸中刀客的下巴。
下巴处承浆穴有一堆比较敏感的神经,这一肘砸得力道又极重,曹南无还未落地,那名刀客便重重砸在地板上,晕了过去。
曹南无站起身,发现对方是个日本浪人。
喂!喂!
曹南无踢了两脚没动静,知道对方是真的晕过去了,于是脚尖挑刀入手,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柄直刃的蕨手刀,样式和自己的百辟刀有几分相像,开刃处如镜般滑亮,斜映出一道女子的惊艳面容。
曹南无略有诧异,这是哪里的女子,竟然生得如此美丽。
等她细看,才恍然发现是自己的脸,不由地满足叹息:
“唉!又被自己美到了。”
她百辟刀失,背负空鞘许久,此刻再不客气,愉快地收起他人刀,入了自己的鞘。
下一刻,她被眼前的建筑惊住。
不是宏伟的冥殿,也不是绘满精致壁画的墓道。
她千辛万苦从找到的出口爬出来,却发现此刻在眼前的,又是一间骰子密室。
东南西北上下,一模一样的汉白玉石壁,壁上绘着一模一样的骰子点数。
又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日本浪人终于醒了。
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刀,四下遍寻不到,结果一抬头,看到自己的刀正挂在一个长腿少女背后,她披着样式古怪的黑羽衣,正四处敲打着石壁,似乎在寻找出口。听到了动静后,她连忙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正悠闲地吃着一份鱼生饭团。
“喂,这是我的饭团。”
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将他仅剩的干粮搜了出来,那可是他为了在骰子密室里存活下去唯一希望,甚至为了活得时间久一些,他还把饭团切割成好几份,严格控制每天进食的份量。
可是现在,这个黑衣少女,竟然全部吃掉了。
不仅如此,她还没吃饱,张嘴又问到:
“喂,东洋人,还有没有吃的?”
“没有!”
日本浪人断然拒绝,手却下意识护住了腰带系成的布结处,那里藏着他最后的口粮,一块徽州城地道的双脆五香牛肉干,在他原来的计划里,等饭团吃完后,这块牛肉干能让他至少多活三天,撑到别人来救。
可惜了,他碰到的是曹家的镇墓师,曹南无。
砰的一脚踢了过来,正中后脑,浪人再次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时,除了剧烈的头痛,还有无尽的心痛。
那块牛肉干也没有了。
“可恶!”
日本浪人奋力站起来,想要跟少女决一死战,无奈对方武功太高,三下五除二又被放倒在地。
“东洋人,你来这里什么目的?”
“我不会说的。”
“我给你十秒钟!十,九,八……”
“哼,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
砰的一脚踢出,曹南无精准控制了力度,又是后脑。
“不是才数到八吗?”
“我忘了告诉你,我这人没耐心。”曹南无露出无赖的笑容。
日本浪人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这次他没昏迷多久,很快便再次醒来,一睁开眼,又看到那个少女居高临下站在自己面前,露出一脸恶魔的笑容。
“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日本浪人毫无惧色,脸上浮现出决然赴死的英勇表情。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被吓到吗?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是不会……”
“五、四……”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您老人家要先听哪段?……”
听到曹南无冷漠的倒数,日本浪人脸上的决绝荡然无存,瞬间换上了谄媚的笑容。
曹南无早把这种人看透了,中国人的市井江湖深不可测,能在中国的地盘混日子,别看耀武扬威时候风光,背后指不定要像条狗一样讨好那些江湖大佬,这种人心里哪里还有什么武士道精神?
“就从这个尸体开始讲起……”
曹南无不敢看那半具贴墙而立的尸体,随便指了一下。
日本浪人态度诚恳,一五一十讲了起来:
他原本在徽州城里给黑蝉商会当打手,仗着练过几年居合刀术,带着一群浪人在玉带桥附近欺行霸市,见人就打,见摊位就砸,一连替商会霸占了好几处水货码头,本来日子过得相当春风得意,突然接到商会一纸命令,让自己全力护送那位女阴阳师寻宝,这才急忙带着同伙南下。
在与神咫千鹤汇合后,他也有惊无险地进入雾隐村,没想到选的是雾气弥漫的阴村,好多同伙死于人俑街上的黄土,后来躲进阴宅后,又被那个一问三不知的拨浪鼓小屁孩忽悠,以为生死井口就是出口,全都跳了下来,结果全都被困在骰子密室里。
最终还是神咫千鹤靠着阴阳术法,找到了石壁上的出口,众人爬了出去,没想到出口外面还是骰子密室,他们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翻越了四十多间骰子密室,触动了十几道机关,最终五十多个人的队伍,死剩下十七八个人,为了尽快找到出口,神咫千鹤将他们分为六组,每组三四个人,沿着石壁各方向的六条石道,分别找寻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