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稀疏,叶声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连个藏身的位置都找不到。
她专往高处走,反正已经无处躲藏,不如将周遭景物记在心里。
柳霁婴在叶声身边飘动,布满疤痕的小脸严肃认真,眸光灵动流转,感应着红衣女鬼所在的位置。
“哭声又响起了,听着真难受。”
这哭声能勾起人内心深处最悲伤的情绪。
曾经的失败、沮丧,过往的痛悔、遗憾,一件件压在心坎上,百感交集的情绪忽然间涌上来,让人眼眶发热,有种高声呼喊、大哭一场的冲动。
“要是我凭着这股子劲头,闷头往前冲,会不会直接冲到红衣女鬼面前?”叶声心头浮现一个想法。
不是没可能。
红衣女鬼的哭声是她吸引活人的标志,死在她手中的活人,极有可能就是被这种情绪感染,不自觉的移动到红衣女鬼身边,在没注意的情况下,轻易被夺取性命。
“有可能,直接冲到鬼母的怀里,然后你就可以回炉重造了。”柳霁婴提出了另外的可能性。
“还是先观察一下吧。”
叶声经过一棵枯萎的老榕树,榕树的枝条下垂,将前方的景色切割成无数份。
柳霁婴钻进了小坛子里,咬着指头,悻悻的观察外界。
叶声穿过枝条,脸上有种潮湿感,伸手摸了摸,一手的水珠。
随手扯了一根枝条,水珠溅开。
“就算有露水,也不可能这么重吧?”
叶声绕着老榕树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继续往前走,鞋子和裤腿都打湿了,走动起来感觉十分不舒服。
一缕风吹过,周围的草叶都在震动。
水珠顺着叶片滑下,融入土地之中。
“我最讨厌这种环境了。”
纯粹的黑暗,复杂的建筑,极度的酷寒,叶声都能忍受,偏偏这种黏黏糊糊、又是湿哒哒又是冰冷冷的感觉,让她最为不适。
她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哭声又来了。”
声音正在接近,这是叶声的第一反应,紧接着她就发觉,声音不止一道。
“难道红衣女鬼不止一个?”
红衣只是一种颜色,出现的鬼个个红衣都不奇怪,只是带有相当强烈影响力的哭声变多,还是带给了叶声极大的心理压力。她再强悍,还是活人,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
没了躯体的众鬼,受到的影响更为强烈,只是他们本身的执念太深,怨念太足,对抗的能力也强悍,因此,做出的反应跟叶声差不多。
无数叶片托举着露珠,晶莹的露珠折射着微芒,将叶声的表情变化映照得淋漓尽致。
叶声一脚踩下枯叶,步子一乱,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推了一把,往枯萎的草丛中压。
她顶着这股力道,反手刺出剪刀,柳霁婴瞬间飘出,猛然扭曲周围环境,那道红影微微停顿,却瞬间消失。
成千上万道哭声响起。
“绝不可能是许多个红衣女鬼,这数量也太多了,如果真有这么多鬼,直接朝我杀过来就行。”
哭声环绕着她,无论她往那边走,都能听到。
幽怨地凄厉地往耳朵里钻。
叶声捂住耳朵,哭声在脑子里响起。
她跑过一棵树,又折返回来。
“又是一颗榕树。”
叶声站定,一滴水珠从竹条间低落,她走到树旁,轻轻推动树干。
系统没有触发,说明里头没鬼。
她狠狠踹动树干,弄出很大的动静,枝条间的水珠簌簌抖落,叶声再度踢上去。
榕树本身就已经枯死,叶声几次踹动之下,树身裂开,透明的水从里头渗了出来。
“水,又是水!”
叶声还没做出动作,鄢兴庆就已经冒了出来,沉稳落地。
随着他触碰地面,枯萎的草叶、叶片上的露珠、死去的榕树、涌出的透明水液,通通被冻结。
寒气缓缓溢出,温度酷寒。
“你变强了呢。”叶声说。
“找到那只女鬼了。”
冰霜之中,一株伏地的枯草微微颤抖。
这一次,叶声没有靠近,柳霁婴已经迫不及待的飘出,瞬间逼近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与柳霁婴厮杀之时,鄢兴庆也靠了过去,他的能力,对这女鬼克制得极为明显。
女鬼本身的能力特殊,但增强这种能力,靠的却是水珠。
一旦冻结,女鬼的气势就陡然弱了一两分。
两分钟后,柳霁婴和鄢兴庆飘了回来。
叶声没休息多长时间,就感觉阴气变重。
“我现在算是知道鬼母究竟是想干什么。”
这些不过是削弱叶声和她身边的鬼的一种手段,鬼母的鬼蜮,是袁氏兄弟能力的强化版,随着时间过去,能一点点消耗她的力量,让她肉眼可见的衰弱下来。
鬼也不例外。
“难怪小婴会说,跟鬼母的能力不对付。”
柳霁婴的能力,随着时间增强,现实与虚幻的扭曲会越发强大,给人的混乱感越发复杂,只要给她一定的时间,她甚至能彻底编织出虚幻的世界,让人沉溺其中。
前提是,要有让她施展的时间。
鬼母显然不会这么好心,给她机会。
“走吧,又有鬼要来了。”
叶声往鬼蜮边缘走,站在高处时,她已经看清了该往哪边走。
微风徐徐,带来鬼的嚎叫声与凛然寒意。
越往鬼蜮边缘走,周围的景物就越是单调。
“太不自然了。”
叶声当初在曲腾杰的鬼蜮里时,整个鬼蜮都有一种违和感,一进入其中,叶声就能察觉,自己是踏入了鬼蜮之中。那些红色的虫、扭曲的建筑无一不鲜明向她展现这一点,然而鬼母的鬼蜮完全不同,叶声最初落在鬼蜮中心,她甚至不能立即分辨,是不是落入鬼蜮之中。
鬼母的鬼蜮,到了如此以假乱真的地步。
因此,越是到鬼蜮的边缘,便越该充分真实。
混淆人的认知。
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无法轻易逃离鬼蜮。
但眼前的儿童画般的树木,五瓣鲜红花瓣的花朵,花朵之下的黑色根茎,起伏的地面,翠绿的小草,已经彻底变成了笔触简单的线条画,简直就是在大咧咧告诉每一个误入鬼蜮的人——你终于找到离开的方向了。
参天大树一样的仙人掌,无数根尖刺,歪歪扭扭的从地面长到天上,旁边分叉的仙人掌成了一道拱门。
蓝色的土地平坦绵延,走在上面,脚下软乎乎的,就像踩着充气的长长气垫。
土地尽头,鬼蜮的风格顿时变化。
如果说刚才是色彩艳丽的儿童画,那么现在,涂抹色彩的人彻底扭转了色调。
“简直像是心情从天堂跌落谷底,一切的美好被撕裂,整个人彻底扭曲疯狂之后的发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