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东西从虚影表面飞快褪去。
彭高达的真面目暴露了出来。
它长着一张五边形的脸,棱角分明,一双眯缝眼,迷惑的时候眼睛显得更小,炸开的大胡子颤抖起来,透露出它现在的不安。
“现在,你还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叶声站在桌子上唯一干净的地方,从小坛子里叫出了柳霁婴。
柳霁婴和郝强团团围住彭高达。
缩在角落里的彭高达弱小、可怜、无助。
“等等!”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彭高达伸出右手,整个手从手腕处掉了下来,落到地面上的脏污粘液之中,手掌竟然和粘液长到了一起,仿佛一个整体。
所有的虫子都缩了回去,把右手顶了上来。
叶声知道彭高达这家伙是个丧心病狂的民科鬼,但是它连自己都不放过,居然把自己的手和这些恶心的东西弄到一起,真是大大刷新了叶声对于鬼的下限的认知。
“你想要谈什么?”
叶声走下桌子,踩在黏糊糊的地面上。
“我有很多有趣的研究,还有各种你能用得上的东西,比如会咬人的蘑菇,带着毒液的指甲,你放了我,我可以把这些都给你。”
这些东西,彭高达知道很多像叶声这样的活人都很喜欢。
孰料叶声摇头:“不感兴趣。”
光是听着都够恶心人的了,彭高达还想要把这些东西给她,白送她都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
“想不出来,要不你先跟着我,等我想到了要的东西再说?”
叶声是不可能让彭高达呆在这里的,其实,她根本不想让彭高达留在世上,但是刚刚郝强给她使了个眼色,他没法子消灭彭高达,因此,只能暂时先把彭高达稳住。
不知道【悲叹之息】有没有用?
叶声悄悄打了个手势。
郝强又摇了摇头。
“我离开这里,还怎么做研究?”彭高达不肯放弃这里。
“你还打算用什么做研究?活人吗?”叶声表情变得不好看起来。
“这只是我研究中的一种。”彭高达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如果它还活着,它甚至愿意再一次用自己作为研究。
“你究竟跟不跟我走?”叶声原本想威胁它,如果它不跟,自己就灭了它,但转念一想,要是被它发现自己现在其实根本没法子消灭它,那形势就会调转过来,因此叶声换了个说法,“就算你离开这里,也可以继续研究,只是,不能用活人而已。”
叶声费尽三寸不烂之舌,好不容易才说动了彭高达,解决了自己身上的黑斑和瘙痒,让彭高达和柳霁婴一起挤进了小坛子。
暂时先这样。
叶声朝布帘子的方向喊了王彬一声,眼前微微一花,随即恢复了正常。
那颗紧闭着眼睛的头颅静静呆在桌上。
“我已经带走了彭高达,你还是选择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叶声觉得王彬想要离开,是因为厌恶彭高达,才不想留在这里,要是彭高达不在,他未必打算离开。
“嗯。”
王彬离开这里的态度却很坚决,出乎叶声意料。
既然如此,叶声也只能把王彬的脑袋装进彭高达弄出来的背包里。
“但愿不要被人发现。”不然,她实在是说不清。
出了糖果屋,天光大亮。
太阳高高挂在天壁,带来了温暖与久违的光明。
叶声从小路走过去,才发现糖果屋就在龙兴镇北面的老街附近。
“被孟国川带来这边的时候,我竟然没发现在这里。”
当时走来的环境无比陌生,简直到了别的地方,可实际上,还是在龙兴镇上。
叶声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还是爷爷带着来的,给她包上了厚厚的衣服,裹得像小粽子似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她当时被爷爷抱着,脚没有落地,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一遍。
那时老街这边很热闹,后来老街后面那条河总是传出恶臭,渐渐人就少了。
“这里也没个吃饭的地儿,别说章鱼小丸子了,面馆都没。”
叶声走了一段路,到附近人家门口坐了一会儿,聊了十几分钟,偶然听对方提了一嘴,李露的家就在这附近。
“不过,他们家在闺女出事后,就搬走了。”
“搬去哪儿了?”叶声问。
“应该是朝平市吧,李雄老早就说想去朝平。朝平的学校更好,老师的教学水平也好,其实我也想送孩子去朝平读书来着。”
叶声问起附近糖果屋,有没有人去过。
“从前挺多人过去,小露以前总喜欢去那里,趴在门口往里看,每次求着李雄的时候,李雄要么搪塞,要么揍她一顿,可怜咯。”
“现在附近根本没人过去,那里脏兮兮的,味道难闻,没人去。”
“那就好。”
叶声小声说了一句,跟这人告别,往严蓉蓉家里走去。
严蓉蓉家附近这个点一般很少人,经过的大多是汽车或者摩托,扬起尘土沉沉,在外头走上一段路,就能呛上两三回,但是当叶声过去的时候,却看见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就在严蓉蓉家门口。
叶声快步走过去,挤进人堆里,听见严蓉蓉的哭声,悲痛绝望,听了让人心里也有些难受。
探头往里望,严蓉蓉抱着孟国川跪坐在地上,孟国川双目紧闭,脸色惨淡。
“这是怎么了?”叶声记得孟国川逃离糖果屋的时候,跑起来还挺快的,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样子?
严蓉蓉一听叶声的声音,连忙抬起头,起身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六神无主的问:“他出去之后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自己回来的?”叶声反问。
“是,我一晚上都睡不踏实,老早等在家门口,就看见他见鬼了一样跑过来,满头大汗,吓得不知道在说什么胡话,全身都在发抖。”严蓉蓉满脸泪水说,“我就进门给他倒了杯热水的工夫,他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怎么不送医院?”
叶声一问,严蓉蓉有些难堪的抹了把脸,小声说:“我让邻居帮忙叫了小张医生过来看了,没看出问题,还花了两百。”
叶声明白过来,让围观的人都散了,等到屋子里只有她和严蓉蓉、孟国川三个人在,叶声关上门,对严蓉蓉说:“我大概知道孟国川为什么昏过去,你想知道他昨晚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