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用很平常的口吻说：“我自从失去一只眼睛后，偶尔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最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能看见的模模糊糊，后来我渐渐明白那是什么，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
好在，他发现了和自己类似的人，也就不再怀疑自己是个异类，因此失落了。
“见到她的那天早上，我看见她急匆匆从我眼前跑过，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淌着口水的怪物，怪物没有腿，脸上有黑色的鳞片，她跑得太快了，我没有跟上。我以为不会再见到她，没想到，几天后的早晨，还是同样的时候，我又遇见了她，于是我将她拦住，同她说让她小心，但她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我想我一定是吓到了她，可是我也没办法不提醒她，就是那个时候，有两个小伙子冲了过来……就像他……”
曲祥看向不远处跑来的铁娄，越看越觉得眼熟，受伤的腿隐隐作痛，他嘶了一声，“好像真的是他！”
叶声：“……”就很尴尬。
“你们找到他了！”铁娄一过来，曲祥就退了两步，握着扫把，生怕他一言不合又动手。
“都是误会。”叶声将事情说开，又瞪了铁娄一眼，铁娄明白过来自己似乎误会了人，还对人动了手，向曲祥道了歉。
乔医生补了句：“腿伤的医药费，记得付。”
叶声点头：“伤了人，就要负责。”
铁娄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膝盖，心想真是报应，弄伤了别人的腿，自己的也伤着了，可他没钱。
“没钱以后还，你不是说毕业后就去你父亲那里干活了吗？”叶声的眼风刀子一样刮过去，铁娄哪敢不听？小命在等着人家救呢！于是，在失去了自己攒了几年的红包钱后，铁娄又失去了自己未来的小钱钱。不过，马上就是要成年的人，不可能做错了事不付出代价，即便他的本意是好的，但给人造成的伤害却是无法挽回的。
铁娄一个伤了人的人，面对一个被他伤的人，现在还有事要问人家，一张脸火辣辣的，站也不知道怎么站，坐也不知道怎么坐，直条条的杵在那儿，跟条竹竿似的，叶声见他这么不自在，本想打发他过去买点儿吃的，等谈完了再回来。
没想到铁娄当了真，买了大堆东西，抱在一起，很快就回来了，一边抹着额头的汗还一边扭扭捏捏的邀请曲祥一起吃，曲祥见他这样儿，也不好意思再生他的气了。
话到中途，叶声问：“所以，乌银雪的死早有预兆，她在见到你之前就已经被怪物缠上，之后，那怪物又缠上了铁娄？”
“也不能说是怪物，长得像人，但脸上有黑色的鳞片，要说是人死后化成的鬼，但鬼又不会有鲶鱼一样的嘴和白色的绒毛，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我这些年头一次见。”曲祥说。
叶声也没见过。
不过，如果乌银雪的死真的是由那鲶鱼鬼……暂且称为鲶鱼鬼吧，若真的只是由它引起，为什么彭复也会死去，为什么乌银雪死后的鬼魂缠上了铁娄呢？
曲祥家里的可怕存在又是什么？
“曲祥，你家里还养着别的东西吗？”叶声问。
“养了盆富贵竹算吗？”曲祥这富贵竹还是在垃圾桶旁边捡到的，大约因为叶片发黄，将要枯萎，别人扔掉后被曲祥捡回了家，他很有耐心，那盆富贵竹就这样又被他给养好了，养得青翠欲滴，长势喜人。
叶声觉得曲祥这人还挺有意趣的，虽然面容有损，可他的心却是完整的，并不自暴自弃，也不自怨自艾，他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没有放弃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厉鬼纠缠呢？
快到下班的时候，叶声没有耽误曲祥的时间，与他告别，将这个疑虑说了出来。
乔医生沉吟说：“鬼跟在一个人身边，未必是想要害他。”
就像柳霁婴和郝强它们跟在叶声身边，并未害她，相反，还在保护她。
叶声因为乌银雪和彭复的死亡，以及铁娄的遭遇，先入为主的想法使她陷入了盲区，被乔医生一提醒，恍然领悟。
“也许可以从曲祥身边的人着手，不过，那只鲶鱼鬼也得查一查。”
“我呢？”铁娄指了指自己。
叶声毕竟住在画室，总不能天天盯着铁娄，一时间有些犯难。
乔医生说：“你去学校，有问题找我就好了。”
铁娄现在见了他就发憷，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乖乖点了头。
叶声陪着乔医生和铁娄去学校，正赶上晚自习，铁娄回了自己班，叶声见他走得匆匆急急，脚下生风，忍不住摇了摇头，看向乔医生说：“又要麻烦你了。”
“我并不觉得麻烦。”乔医生说。
叶声哪里不知道乔医生是看出自己为难，才会揽下这件事？不过，真的帮了她一个大忙。
“你再用这种感激涕零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敢见你了。”乔医生忍不住笑了笑。
叶声脸上一热，“哪有这么夸张？”
“你如果真的过意不去，不如下次来时给我带些下酒菜吧。”
“你不是不常饮酒吗？”叶声讶异。
“是啊，美酒无人享用，浪费可惜，只能我一人消受了。”说到这里，乔医生脸上的表情多了丝幽默诙谐，倒显得过于温润的面庞鲜活明朗起来了。
“一人独酌，未免失了乐趣，不如叫上我吧！”叶声总不能让这大恩人孑然一人对月独酌，想想就很可怜。
“约好了。”乔医生笑意渐深，“明天见。”
“明天见。”
回去的路上叶声哼着歌，路途不远，很快就到了画室，刚开门，就看见小怪趴在门口摇着尾巴，一见到她，小怪极其兴奋的跳了起来，长长的尾巴缠住了她的手腕。
“看见我这么高兴？”叶声拍拍它的脑袋，发现它尾巴缠得越发紧了，看来是真的很高兴。
“它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叶声问旁边的真真。
真真摇头说：“没有，就是刚才，不知道怎么的它突然下了楼，赖在门口不肯走。”
“这是知道我要回来，提前高兴了？”叶声啼笑皆非，越看就觉得小怪可可爱爱，“走了，给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