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十来步,叶声看见一个人蹲在路边,面前放着一个瓷盆,瓷盆里烧着纸钱。
这是个中年男人,发际线岌岌可危,戴着黑框眼镜,镜面映着火光,他神情木然,有种悲伤过度后的呆滞。
叶声并没有搭话,经过时看了一眼,和纸钱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对母子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中年女人长发扎成辫子,从左肩处垂下来,怀里抱着的小男孩长着圆润的小脸,有些困倦的揉着眼睛,画面定格在这一幕。
“最近这边似乎没出什么新闻,怎么还有人在夜里过来烧纸钱?”
叶声走了一路没遇到别的人,正想着是不是被刚才那人吓跑了,就发现前面站着一个女人,正对着马路另一边,怀里的孩子将脑袋搭在母亲的颈窝里,昏昏欲睡,眼睛眨动几下,看见叶声走过来,小声叫了声“姐姐”。
这是叶声遇到过的最有礼貌的孩子,如果,这孩子不是跟她之前在黑白照片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就好了。
听见孩子的说话声,扎着长辫垂在胸前的女人转过头来,红润的脸,安抚似的拍了拍孩子的背,有些无助的对叶声说:“你有看到过我的丈夫吗?”
叶声没吱声,有点儿想假装自己根本没看到这对母子。
“他长得瘦高瘦高的,戴着眼镜,笑起来右脸有酒窝,你有见过他吗?”
这些话,女人大约对很多人都问过,叶声有些疑惑,女人站着的位置距离之前那个烧纸钱的男人不远,只要她往叶声来时的路走一会儿,就能看到对方。
“你丈夫怎么了?”
“他失踪了。”女人看着怀里的孩子,轻轻晃了晃说,“那天我下班回家,邻居对我说,我丈夫工作的那栋楼倒塌了,万幸的是,死亡的人里没有他,我等了好久,他没有出现,我回家去找他,家里也没人影。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有贴过寻人启事吗?”叶声说着,靠过去,装作安慰的样子拍了拍女人的肩。
系统文字弹出,叶声看一眼就知道,这女人是鬼。
“有过,可是没有一个人打我的电话。”
“你可以去那边找找看。”叶声指了指她来时的方向,后退一步。
女鬼愣了愣,连连向她道谢,抱着孩子往那边走。
等到再也看不见女鬼背影,叶声才暗自嘀咕:“这女鬼似乎并不是想害人,我还以为等我指完路之后,她会找什么理由邀请我一起过去,然后弄死我。”
“然后你就能顺理成章把她抓住,让她帮你做事?”柳霁婴冒出来说。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叶声觉得柳霁婴对自己有很大的误解,“我只是乐于助鬼而已,当然,如果她想害我,我肯定会对她进行再教育,告诉她做鬼也得讲道德和法律!”
柳霁婴“啧”了一声,叶声脸不红心不跳无比坦然,终于走到香初大道211号,这是一处很久没人居住的房屋,旁边的屋子也没人,叶声先是在外面找了一通,没找到任何金属箱子,这才准备进入里面。
“小婴,帮我找找。”
“私闯民宅,这不好吧?”柳霁婴拿叶声刚才的话堵她。
“我是被主人托付才来的。”
叶声让柳霁婴进去把窗子打开,然后翻过窗子,轻轻松松进了里面,找了一圈,叶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里似乎不是鄢兴庆的房子。”
鄢兴庆为什么会把自己的东西放在这里?
“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点,房子不是他的,兴许连他要你找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他的。”柳霁婴补了一刀。
叶声捂着心口有点儿受伤,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她从窗子翻了出去,悻悻而归。
往回走的时候,她有想过要不要另选一条路,但是从另一边走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因此她还是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经过十字路口不远处的地方,那个男人还在,他依旧低着头,看着瓷盆里的火光,保持着叶声第一次看到他时的姿势。
“之前,有人来找过你吗?”
叶声停在他身边,想问他有没有看到过那对母子。
男人身上的短袄很旧,戴着的灰色围巾垂到地上,那张黑白照片被风吹得动了起来,被男人捡起,他没管自己的围巾,小心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
黑白照片上,扎着长辫的女人一脸泣容,被她抱着的孩子眼睛发红,伸出手,想要为她擦掉眼泪。
照片上的画面改变了,叶声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但她知道这跟她第一次见到的照片是同一张。
“没有人找过我。”男人回答说。
“你有见过我的妻子吗?”
“照片上的人?”
“嗯。”男人点头,“她失踪的时候,穿着的也是这件毛呢大衣,她提着挎包,牵着聪聪的手,要送聪聪去幼儿园。她跟我说给我做了便当,让我带去公司用微波炉热一热再吃,说晚上回来一起去公园逛逛。”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出现了?”
“我找了她很久,听她的同事说,她去接聪聪回家的时候,经过那栋倒塌的楼,很多人在那里抗议,要赔偿要说法,意外发生了,一块招牌掉了下来,好在没有砸到她,可是,在那之后,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叶声沉默了片刻,装作无意碰了这男人一下。
系统文字弹出,眼前的男人也是鬼。
“你有回家看过吗?也许,她在家里等你。”叶声想起那个女鬼的话,她确实会回去寻找她的丈夫。
“没有,对了……我要回家,她一定在家,聪聪也在,他们都在。”男人站了起来,黑白照片被他握在手中,一步一步朝着前面走去。
叶声不放心,跟着他,结果,看着他停在了香初大道211号。
“这里是你家?”
“是我和她一起攒钱买下来的,虽然是二手房,但是前任房主似乎急需要用钱,连家具也没运走,都留给了我们。”男人说着,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那人似乎叫鄢兴贺来着,说来也怪,他虽然说这里是他的房子,但是他对里面好像一点儿也不熟悉,连地下室都不知道,还是我找修理电线的工具时无意中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