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管毗鬼是什么东西,叶声高喝一声:“扑倒!”
她已经看见了。
安婆婆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浑身表面覆盖着松膏,两眼微睁,只见眼白。
庚辽应声扑倒,就地滚了一圈,刚一回头,就看见毗鬼从安婆婆口中钻出,直刺他的眼珠子。
此前被他误认作宝贝的坚硬如铁的手指指甲转瞬间长了至少三厘米,一下子就刺中了他的大腿,他嗷地大叫了一声,“别拿你爷爷我当孙子!我今天就宰了你!”手腕灵活的一转,庚辽从裤腰带处抽出了一张黑幡,手臂甩动极大的幅度,黑幡顿时拍向毗鬼身体。
“厉害啊!”叶声刚夸了这一句,就看见庚辽以一种屁滚尿流的姿态跑了过来,高呼救命。
叶声:“……”
敢情只是说说而已。
“别这么看我,那尸体表面的松膏污法宝,经不起几下子祸祸,我是留存实力、以待来日!”庚辽说得一派凛然,转眼间跑到了叶声身后,冲着邹新立和于秋容打了个招呼,极热络的拱手,“两位好,看你们一副快昏倒的架势,不知道自个儿弄出了这么个东西?”
以他的经验见识,还是能看出这尸体的变故是谁干的。
不干好事,这时候倒受不了,庚辽暗暗呸了一声。
邹凯然面色惨白如纸。
他亲手碰过这尸体,松膏还是他从口里灌进去的。
他不敢想象,要是当时尸体里的鬼钻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
于秋容浑身发抖,闭上了眼睛,一副认命的架势。
双手却合在一起,她不住的低声念着,“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
庚辽险些被逗乐了。
这位夫人还觉得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化出来的?
毗鬼半藏在尸体中,只从口中钻出了半颗脑袋,它发出的声音非常奇特,像是苍蝇飞快在耳朵中扇动翅膀,难听谈不上,但让人心烦意乱,头脑发晕。
【三十七鬼灯】幽芒亮起,覆盖在安婆婆尸体之上。
“咦?这是什么法宝?”庚辽没看见叶声使用时的动作,只感觉这幽蓝色的光芒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没有正常道具应有的特殊之感,反而让他觉得阴森诡异。
“那灯中是人脸吗?好多人脸?”
庚辽震撼无比。
炼成这法宝,究竟耗费了多少恶鬼?应该有不下十个吧!
用至少十个恶鬼就为了炼成一件法宝,这也太奢侈了吧?
越来越多的人脸在灯影中浮现。
“十七、十八……”
庚辽数着,心态快崩了。
这年头恶鬼都这么容易捕捉驯化了?
看起来这法宝毫无反噬,没一会儿就将尸体内的毗鬼强行驱逐出来了。
“毗鬼十分狡猾,会故意攻击人的脆弱位置,千万不要让它钻进……”
庚辽话未说完,便看见一道女人的虚影浮现,白色丝线与毗鬼不断飘动的身躯连接,然后,毗鬼被强行扯紧了一个小坛子里,叶声拿着晃了晃。
“呃……毗鬼是恶鬼中最不容易驯化的类型,非常容易反噬,还会跟其他的恶鬼争斗,最好直接将其毁灭比较稳妥。”
“这么凶残的吗?”
“如果单独只是毗鬼,不算特别凶残,但是它很容易利用周边的东西,就像是这具尸体,说起来真够倒霉,要不是有这些糟心的松膏,我肯定就轻松将毗鬼解决。”
“马后炮就不用放了。”叶声走过去一把拉住邹新立,冷冷的视线在他周身掠过。
说真的,松膏这种东西叶声并不在意,不过,里头藏着只恶鬼就另当别论了。
何况,这还是安婆婆的遗体。
入土为安是每一个人的心愿,如今安婆婆死后都不得安宁,叶声绝不会给他们留任何情面。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还不开口,两位,恕我不客气了。”
叶声可没在开玩笑。
邹新立看着倒地的安婆婆的尸体,联想到刚才离奇的场景,某种思想的桎梏彻底被打破,他微微转头,缓过劲来,才慢慢的说:“我们两人,真的是为了找到凯然,才来这里的。”
“邹凯然就在这林子里?”
“不。”邹新立摇头,他半是感慨半是惊叹地说,“凯然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孩子,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聪明,简直像生而知之……”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哪怕他是神的孩子,我也不在意,告诉我,你们对安婆婆的尸体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谁指使你们的。八年前我爷爷的尸体不翼而飞,也是你们做的?”
于秋容放在左腕上的手不经意动了一下,两枚珠子碰在一起,一道清响。
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叶声。
明明是个一击就倒的柔弱妇人,叶声却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原来如此……”于秋容喃喃说,“我知道了,你也是。你和他一样,你们是一样的,可为什么你没事?”
“你在说什么?”
叶声越听越迷糊。
“你和邹凯然,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这种措辞和说话的口吻太奇怪了。
叶声思忖,难道自己也早就在幼年被人蛾盯上,只是没有发觉?
“我是很难怀孕的体质,你知道吗?”于秋容看着叶声,静静说,“年轻时,我真的太想要一个孩子了,无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都会高兴得不行。可我们俩等了好久,盼了好久,总是怀不上,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于是我们去了医院。”
得到的答复令人失望。
也许于秋容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
“我怎么能接受这种事?我吃了好多药,求神拜佛,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你能想象的,你不能想象的,我想这个孩子,想得快发疯。”于秋容微微扯起了一个微笑,“我那时候大概真的疯了,也许我现在都没清醒过来,不然我怎么会梦到那个怪物?”
“那不是怪物,是老天赐给我们孩子的使者。”邹新立反驳。
“不,你没有见过那个怪物,你就永远不能感受到,那是多么可怕的怪物,它的眼睛,那摇动的蛇一样的尾巴,它说要赐给我一个孩子,我要付出一切来将他养大,我要时时刻刻监视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于秋容开始不自觉地战栗,“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成了鬼傀,只为了邹凯然而存在的鬼傀。我看着他,就开始觉得,他根本不是我的孩子,只是借着我的肚子诞生的一个——怪物的孩子。”
邹凯然是“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