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龙兴镇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玉泉高中，更是诡异中透着阴气。
如果说龙兴镇的天空像是一口倒扣在大地上的锅，压抑逼仄，昏暗无比。那玉泉高中则是无光的深渊，幽幽立在那里，等着人进去，一口吞下，剥皮抽骨，永世不得超生。
叶声背着大包，做好心理准备，在包子铺门口站住，对身后的唐乐嘉说：“你既然说要跟我一起来，我劝不住你，你接下来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要乱跑。”
其实叶声是不打算带着唐乐嘉过来的，但她进入别人的梦中，自己的身体无法得到保护，柳霁婴和郝强它们都是鬼，有时候，鬼无法感应到人面临的危险。
比如说，当叶声受到某种影响，心脏停止跳动，皮肤失去温度时，它们是体会不到的，只有活人才能体会活人生命的消失。
因此，叶声才答应带他过来，以免自己到时候无声无息死在梦里。
“这支蜡烛你要好好拿着，上面有我绘刻的特殊纹路，万一我出了什么问题，你就点燃蜡烛，连续三次叫我的名字。如果我睁开眼睛恢复意识，你立即吹灭蜡烛。如果我一直不醒，你就等待三分钟，再叫三次我的名字。”
这法子是当初在树沁酒吧时，她从那个叫松汀的女人那里听来的。
“如果我半个小时都没有反应，那你就不要再管我，直接离开玉泉高中，再也不要回来。”
“听懂了吗？”叶声表情严肃的说。
“我明白。”唐乐嘉不是莽撞的人，他冒险来到玉泉高中，是抱着和妻子再见的希望。
叶声见他认真点头，不再多说，站在包子铺门口看着玉泉高中的校门，从校门往里面看，玉泉高中是彻底的黑暗，一点光芒也没有，隐约能看见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在里卖弄移动。
很明显，那绝不是人。
叶声提心吊胆的走了一步，校门传出吱呀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一个很矮的东西从校门钻了出来。
等了一会儿，叶声看清，那是一只三花猫。
“我先过去，你在后面跟着我。”
说完，叶声率先走到门口，四周看了看，没什么东西，伸手攀住校门，叶声轻轻一蹬，翻过了校门，站在里面。
叶声正准备让唐乐嘉跟上，身后一阵动静，唐乐嘉也翻了进来。
“你动作挺利索的。”叶声夸了他一句。
“待会儿到了医务室，能别开口就尽量别开口了，里面应该只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只是预防学生半夜出事，人肯定不多，要是把人吓坏了就不好了。”
特别是在玉泉高中里的人出事之后，要是他们夜里发现有人闯进来，指不定被吓成什么样子。
叶声说完，唐乐嘉一声不吭。
“你别这个时候就不说话了呀。”叶声有点儿无奈，她现在才发现，唐乐嘉这人这么爱钻牛角尖。
叶声转身，唐乐嘉低着头。
还是没回应。
“我说的是一般情况，要是你碰到了什么意外，记得要喊我。”
唐乐嘉没有任何反应，叶声皱了皱眉，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触手冰凉，像是碰到了一块寒冬里的铁。
“唐乐嘉？”
唐乐嘉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将脑袋低得更深。
叶声心里有些不踏实，凑过去喊他，低着头看他的脸时，发现他的轮廓有点儿不像唐乐嘉。
按住他的肩膀，叶声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一下子愣在原地。
这哪里是唐乐嘉？
这个人的脸没有五官，肉质的脸上，两只眼睛是用笔画出来的，那只鼻子只是两个孔，一张嘴下撇，几乎划到下巴上。
这样的五官在纸上，或者电脑上看没什么感觉，但要是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血肉长成的脸上，那简直就是噩梦化为现实。
寒冷的雨夜之中，没什么比这更惊悚了。
好在叶声经历了太过怪事，她的心脏加速跳动，很快冷静下来，【染血见到】刺出，眼前的人像一张纸一样被叶声划开，软软的倒在地上。
雨水哗啦啦的冲刷之下，这张皮囊软得不成样子，竟然融化在水中，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叶声没心思想这些，她看向校门外。
刚才她翻过校门，跟着她进来的是另外的脏东西，那唐乐嘉现在在哪里？
她第一时间看过去的时候，将那个脏东西看成了唐乐嘉，一直到她仔细看的时候，才分辨出不对，那脏东西能简单模仿唐乐嘉的模样？还是说，能影响叶声的判断？
叶声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唐乐嘉！”叶声希望听到回应，然而，耳边掠过的只有呼啸的风声，与暴雨噼里啪啦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她有些后悔答应唐乐嘉跟着过来，还没进入，就让他遭了罪。
即使是唐乐嘉主动要求过来，但叶声也该将玉泉高中的危险跟他说清楚的。
阴冷的风吹来，寒气上涌，叶声冷得指尖没有知觉。
一只黑漆漆的乌鸦停在围墙上，黑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叶声。
“实鬼，那只乌鸦，别让它跑了。”
灰白色雾气扩散，转瞬到了乌鸦旁边，没等乌鸦张开翅膀，雾气就已经笼罩了它。
一只眼睛在乌鸦的额头出现，扑扇着翅膀，乌鸦飞了过来。
婴儿似的凄厉嚎叫响起，森冷的夜色里，扩散得很远。
不知从哪儿传来回音。
又像是，其他的乌鸦在发出呼应的叫声。
叶声在教学楼附近转了一圈，忽然听见玻璃珠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咚。
咚咚。
咕噜噜从下来。
啪嗒、啪嗒。
从楼梯间滚落，一级级阶梯碰撞，将清脆的声音拖得幽长。
叶声快步走过去，来到右边的楼梯，一枚玻璃珠子滚来，最终，停在她面前。
视线往上，叶声看见一片刺目的红。
流水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滴答滴答，有液体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红色的液体，顺着楼梯往下，一级级台阶被染红，汩汩的血水蔓延。
叶声定了定神，踩着血水往楼上走去，脚步声响起，凌乱的走动，手掌拍在墙壁上的声音很轻。
“唐乐嘉！”
叶声脸色大变，快步冲了上去。
唐乐嘉身上都是血，有些萎靡的蜷在楼道里，手掌按在墙壁上，刚才那脚步声就是他传出的，他脸色过度苍白，死人一样，身上没有温度。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唐乐嘉一脸难受的表情，“我看见你从校门口翻进去，看见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跟在你身后，我惊住了，对你说让你小心，可是你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我一着急，冲上去想要拉住你，然后，那黑乎乎的东西一转身，我就出现在了教学楼。”
唐乐嘉额头都是冷汗，深呼吸一下，继续说：“我远远看见你走过来，叫了你好多次，可你没有任何反应，还好，你走了过来。”
“我是听见了玻璃珠子掉在地上的声音，觉得奇怪。”叶声说。
“玻璃珠子？”唐乐嘉脸色不好起来。
“你遇见了什么？”
“一个奇怪的女学生，手里拿着一枚玻璃珠子，我只是一瞬间看见，还以为眼花，原来，我真的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