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八点二十分。
萍河岸边,莫名起了一阵阴冷的风。
自从去年有人溺死在萍河后,夜里很少有人来这附近。
钟璜穿着厚实的棉袄,行走在萍河岸上。
他从前常在萍河垂钓,大鱼没钓到几条,倒是常常钓出来一些奇怪的玩意儿,譬如说破裂的水壶、小孩儿的玩具、被咬开的河蚌等等,他今天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夜钓,这是他最近才有的习惯。
说来很多人都不信,可钟璜真的在萍河里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去年端午,钟璜钓了大半天鱼,一无所获,泄气地折了两支柳枝,准备打道回府,正碰见几个年轻男女约着泛舟,有河就有船,有船就有生意,几个男女坐上了乌篷船,说说笑笑,钟璜也想着,要不要带着爹妈和媳妇儿女儿一道来坐船玩玩儿,他想得神往,却无意间看见船底飘着白色的东西。
最开始,钟璜将那东西看成了大鱼,他在萍河钓了这么长时间的鱼,还是头一次看见那么大的鱼,他一瞬间就激动了,以为自己碰见了难得一见的鱼王。一时间,所有的想法都被他抛在脑后,他走到河边,拿出钓竿,换上新的浮漂,挂上诱饵,朝大鱼的方向甩了过去。
有船在河面移动,鱼儿上钩的可能性极小,钟璜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想着万一上钩了呢?
他没料到,真的有东西咬了饵。
黑漆漆的东西浮了一点上来,钟璜有些失望,毕竟,他看见的是白色的大鱼,他轻轻收紧鱼线,水里的东西力气出奇得大,他不得不站了起来,两只手拉动钓竿,刹那间,黑色的东西往上浮了一下,紧接着,他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直到现在,钟璜想起来都觉得诡异,那是一张人脸,泡得浮肿的惨白的人脸。
那时候,他两眼发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死人怎么可能会咬饵呢?
手里的力道没放好,鱼线断开,那东西沉了下去,钟璜紧接着看见被乌篷船漾开的水面,出现了一道违和的涟漪。
船破开水面的波澜是富有规律性的,一下下,从船身往两边漾开,而突然出现在船后的涟漪是无规则的,在钟璜看来,就像有东西时不时上浮,随后下沉,在一遍遍地自水底观察船上的人一样。
为了什么而观察呢?
钟璜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到了,他大声的喊船上的人,让他们靠岸,告诉他们有古怪的东西在水里,可船上的人不信。
他自己也不确定,毕竟,萍河以前没死过人。
直到第二天,钟璜听人说起,昨天在河上泛舟的年轻人中,死了一个,他才想起跟随在船下的东西,懊悔、恐惧、失落、忐忑,各种情绪像打翻了五味瓶,直往他心头冲。
钟璜逃避了很长时间,后来听见老婆的话,他才从这件事里走了出来。他老婆说得没错,与其懊悔自己没能做到什么,不如接下来做得更好。
因此,钟璜才会在白天和夜间前往萍河,走上一趟,要是碰见想要下河的人,他就劝诫一遍,也算是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事。
“天真是越发冷了,过一阵子,萍河怕是要结冰了,也就不用再来了。”
钟璜搓了搓手,其实现在天气冷,来河边的人少了许多,要不是不放心,他现在都呆在被窝里了。
漫无目的往前走,钟璜看见了一道人影,极为灵巧的从岸边蹦到了乌篷船上。
“是老莫吗?”
以前在河边做泛舟生意的就是老莫,后来出了事,他说什么也不干这行了,宁愿到路边摆摊。
只是这艘船,他还是舍不得卖,就靠在岸边,不再用了。
“好像不是男的,不是老莫,会是谁?”
疑惑的同时,钟璜有点儿发毛,刚才那人跳上船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看见一道亮光飘了过去,就像是鬼故事里出现的鬼火,似有似无。
钟璜走近了,看见船上的人解开绳子,拿起了放在船上的长杆,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哎!这水下不得,水里有东西!”
“我知道水里有东西,你不用管我,继续散步去吧。”
叶声也被突然的声音给惊了一下,她看见岸上那人,摆了摆手,将长杆撑进水里,用力一拨,乌篷船就嗖地一下往前划去。
船身移动的那一刻,钟璜的心几乎从嗓子眼跳出来——水下有东西!
那真的是一具尸体,披着麻衣,不长不短的头发散开,像一蓬水草。
“水下有东西,就在船旁边!”钟璜喊得破了音,紧张得跳脚,“快快……你快点儿上来,它快爬上去了!”
幽暗的水中,只有那惨白的东西如此清晰,泛着鬼魅阴邪的气息,任谁看了都不能无动于衷。
钟璜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他忍不住想象那一幕,在几个人说着话吃着东西的时候,有个死人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抓住了其中一个,猛地将人拉入水中,从此,这个人不知所踪。
也许,那个年轻人就是这么死的。
钟璜朝河岸跑去,用力地挥着手臂,“朝这儿来!”
撑船的长杆已经被水草彻底缠住,不是叶声不想划船,而是她动不了,却被钟璜误以为她被吓得呆住了,钟璜在岸边不住的叫喊,水底的白煞却仿佛被他吸引了,有了要往他这边来的意思。
叶声见状,实在无可奈何,只能松开长杆,朝着水面拨动了一下。
岸上的人固然是好心,却打乱了她的计划,要是真让白煞逮住了岸上人,只会更加麻烦。
一滴血滴落水中。
白煞果然被水腥气吸引,叶声垂在船边的手,被疯长的水草瞬间缠住。
柳霁婴缩在小坛子里说:“是时候动手了吧?它已经过来了!”
“不是时候。”
叶声在等,即便柳霁婴看得心急如焚,她依旧稳住,一直到白煞伸出了手,准备将她拉入水中,叶声找准时机,一把扯住了对方——就是这个时候!
【夜持女】同一时间使出,李露的虚影浮现,白色丝线朝白煞涌出,连接它的四肢和头颅,柳霁婴扭曲白煞视野,将它往上拖。
“它准备逃了,不能让它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