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
叶声认得邹凯然,是因为邹家老宅的尾款,如果邹家老宅出了事,联系她的就不会是邹凯然,而是邹新立了。邹新立一定提醒过,让邹凯然不要冒冒失失去老宅,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亲自去了一趟,出了问题,叶声自然是选择性的考虑帮还是不帮。
“我没有进去,只是隐约看见有什么人在里面,然后,那人跑开了。”邹凯然觉得那人很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我回家后,无意间照镜子,发现镜子里的人,不是我。”
邹凯然当时有点儿惊讶,加上喝了点儿酒,没留神把胳膊肘都给磕青了。他回过头去想,有考虑过会不会是把玻璃当成了镜子,当时正好有人站在面前,才造成了这个误会。虽然别墅里的玻璃大多都不是纯粹透明,大部分是流光溢彩的巴洛克风格,阳光从玻璃另一边透过来,都会被过滤成彩色,但人一旦喝得醉醺醺,将任何东西看错都有可能。
有了这个心理准备,邹凯然再看向镜子时都会变得冷静许多,直到两三天后的某个晚上,他起夜经过房间的镜子前,镜子里出现的人是另一种表情,很明显不是他。
当时,他穿着长袍睡衣,拖着拖鞋,镜子里的人和他一样的打扮,右手插在腰间,左手自然下垂,柔和的光线映照他的脸,镜子里的人有着和他一样的眉眼、鼻梁和笑唇,但是神态、气质截然不同。打个比方,就像峨眉山猴子和金丝猴一样差异巨大。
邹凯然本身是个心里藏不住事、个性爽朗大方的人,而镜子里的人,阴冷邪恶,更像是隐藏在暗处想要谋害别人的毒蛇。
“我总共见了三次,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看镜子,就连汤勺、玻璃、水面和金属餐盘也不想看了。”
“你有尝试跟镜子里的人说话吗?”叶声想到了邹家老宅里的那面镜子,但那面镜子已经被打碎,应该不会迷惑人才对。
“有过。”邹凯然坦诚的说,“第三次时,我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话,镜子里的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但不是我的那个人,动作居然改变了。我看见他张开口,莫名不敢听他要说什么,我砸碎了镜子,跑了出去,就是这一次,才让我害怕起来,令我意识到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实在离奇。”
“除了镜中人的神情外,你还发现他跟你有什么不同吗?”叶声想了想问。
“他比我白一些,胳膊肘没有淤青,我在学校时曾经被人不小心撞到,在楼梯口摔了一跤,脚踝位置有很淡的疤,但是镜中的人,脚踝那里并没有。”
“你观察得很仔细。”
邹凯然态度不对,叶声想。她遇到过不止一个遭逢意外的人,每个人乍然遇到此类事情,出现不可置信、自我怀疑、恐惧害怕的反应都很正常,被吓到崩溃发疯也不算罕见,但邹凯然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到让叶声无法理解。
叶声先问邹凯然有没有跟镜中人说话,邹凯然说有,正常人突然遇到怪事,大喊大叫是正常的,但是跟镜中人平静对话,显然一般人是做不到的。紧接着,叶声问邹凯然,有没有发现镜中人跟他不同。邹凯然描述得太过详细,如果要观察镜中人胳膊肘有没有淤青,首先得他自己抬起胳膊肘,把袖子撸上来,聚精会神的察看。
“除此之外,你还遇到过别的怪事吗?”叶声又问。
“没有了。”邹凯然说,“你有碰到过这种事吗?”
“呃,没有。”当然,如果邹凯然问她在邹家老宅里有没有碰到过鬼灯、会动的椅子、柱子里的人脸,她会说自己遇到过。
“难道真的是我倒霉?”邹凯然自言自语,思考要不要找人做一场法事。可要是真的请了大师,他老子铁定知道他去过老宅,他可不想被训一顿。
“你的生活有受到什么影响吗?譬如说精神不振,经常看错东西,遇到奇怪的人?”
“没有。”邹凯然一贯过得潇洒,虽然有点儿为这事犯愁,但不影响他日常挥霍,“我怎么感觉你对这种事很熟悉的样子?”
“我反倒觉得你对这种事挺淡然的,仿佛不止一次遇到似的。”叶声笑笑,随口说了几句,把这事儿搪塞过去。
“愁也是一天,玩也是一天,怎么样都是活,对我来说都是值的。”邹凯然看待这事儿倒很豁达。不过,其实最初他自己也有些惊讶,明明是头一次遇这种怪事,但他并没有害怕,惊讶过一回后,也就习惯了,照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邹凯然并不是一个胆子特别大的人,他害怕虫子,害怕尖嘴动物,偏偏这种本该他恐惧害怕的事情,他心里没有一点儿反应。
要不是这事情实在违背常理,他甚至都懒得找人问,只当做自然景观得了。
“对了,你这些天怎么不在画室?”邹凯然想起这事来,“画室又要关了吗?我过去的时候,感觉画室里还有别人在,只是一直没人开门。”
“有时候朋友帮我看着画室。”叶声含糊说,“等我忙完了朝平的事,就会回画室了。”
“你在朝平?”
“对。”
“早知道我就不跑这一趟了,我从朝平来的。”邹凯然好不容易从朝平跑到了无音画室,结果叶声居然就在朝平市,真是阴差阳错。
“你要是回了朝平,可以过来找我。”叶声可以帮他看看,有没有被鬼盯上,或者,身上有没有带着鬼的东西。
邹凯然答了声“好”,他是言出必行的人,第二天上午跟叶声约好在新新家园附近的书店碰面,叶声拎着市场,不便进去,等在门外,给邹凯然发了信息,大约五六分钟后,邹凯然从书店里走了出来。
“你还养了鹦鹉,会说话吗?”邹凯然伸出两根手指逗了市场几下。
市场大叫起来:“死了,死了!”
叶声从没教过市场这两个字,她想,正常人也不会在鹦鹉面前故意提这个,她刚跟邹凯然解释完,市场又喊:“一半!剩下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