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声没想到,在鹅村呼风唤雨的阿婆,竟然是个后天畸形的人。
窄口的坛子像是冰冷的项圈,卡在脖子上,叶声看着阿婆探出蛇一样的脖子,她以为这已经是人的极限,然而,两条干巴巴的手臂又从里面伸了出来。手指像是剥了皮的柳枝,被烤干之后呈现出一种干裂的灰黑色,连接着五根手指的是扁平的手掌,阿婆的手臂很长,长到能撑着地面,一下下将身体连同灌养着身体的泥坛一起带起来,难怪她移动的时候,总是传出“咚咚”声。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叶声被泥坛里涌出来的黑色长虫凝结成的绳子拖在地上,背上、脸上全是雪和泥,她很快闭上嘴,阻止那些虫子爬进嘴里。
前方是爬动的尸体,叶声已经习惯了腐烂的味道,可看到死去的人行走在雪地里,依旧会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坛子里的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见这一幕,叶声忽然想起从前听过的事。
龙兴镇里有个男人失去了自己的妻子,那天早上妻子上街买菜,菜篮子丢在了楼道间,她消失了踪影。很多年后,男人都没找到自己的妻子,后来,他又结了婚,有了孩子,跟妻儿一起出门旅游的时候,那里正好有表演杂耍的棚子,进去的费用不便宜,他付了费,看见各种奇奇怪怪的杂耍,连耍猴人都有,那叽叽喳的小猴子灵活的跳来蹦去,从火圈里穿过,他看得津津有味,连声叫好,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笼子边。
笼子外的人介绍说这是先天的瓶里人,能灵活的钻进瓶子里,当然,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来围观的人大多抱着一种猎奇心理,看着笼子里没有双臂、没有双腿的人,笼中人的胳膊处有一截肉乎乎的凸起来的东西,应该就是未发育出来的两臂,腰部在地面摩擦,被灰扑扑的布包着,有种淡淡的血腥味。
这个男人总觉得心理不舒服,想要离开,笼子里的人突然扑了过来,脸贴在铁栏上,“啊啊”的发出声音,笼中人一发出声音,男人就看见了那截断了的舌头,他怔住了,盯着口腔里那颗微微往外突的牙齿,看向了笼中人的脑袋上,在额角,有道不起眼的划痕,像是闪电劈过脑袋,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被拐走的妻子,究竟去了哪里。
叶声最初听见这故事的时候,每次出门都会有些紧张,面对陌生人满心防备,到了后来治安变好之后,她才放心了许多。
“这个阿婆,更像是从小养在坛子里,慢慢地变成畸形的样子。”
叶声被带到了一间屋子,她昂着头,看见孙绍元一下子蹦到门口,门从里面打开了,里头黑黢黢的,应该是没装窗子,一进去,就有种很浓的尿骚味,像是牛棚或者马棚,只是里面关着的是人。
屋子里有两道模糊的身影,叶声半眯着眼睛,还没看清,就被拖了进去,后背被门槛硌了一下,她疼得缩了缩胳膊,就感觉脸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
“别躲了,快来吃吧。”阿婆的声音像是干砾的沙子在摩擦,她一笑起来,比没笑的时候更让人觉得恐怖。
屋子里传出低低的爬动声,还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孙绍元说:“她还不能死。”
“你准备把她怎么样?”
“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成功的。无论是剜出来,还是她自己说出来,我都很感兴趣,你也不想永远呆在这里面吧?”孙绍元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坛子里的阿婆,说不出是割开叶声比较让他感兴趣,还是割开坛子里的躯体,让他更觉得有趣。
“为什么不呢?”阿婆微微移动了一下脖子,有种蛇一样的灵活,她曾经想过,正常行走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现在,她已经想象不出了,如果离开坛子,她一定会很不习惯的,她的眼睛亮了亮,忽然萌生了一个特别的主意,“把她也塞进来吧,屋子里还有一个坛子,等到她变成和我一样,她一定会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叶声一阵恶寒。
想出这种办法将人变成鬼的,已经是一个人恶毒的极限,眼前这个曾经的受害者,已经将罪恶当成了日常,不再感到残忍了。
叶声抬头看向屋子里,墙壁和屋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飞蛾,飞蛾的双翅有人脸一样的纹路,有的悲惨的啼哭,有的癫狂的嘶吼,各种各样的表情浮现,就像是那一只只飞蛾里蕴藏着一个个无法解脱的灵魂。
飞蛾震颤双翅,在叶声眼前飞来飞去,有的在地面爬动,刚才爬过她脸颊的,就是一只脏兮兮的飞蛾。
两边的角落里,分别站着一个人,靠近叶声这边的这个个头矮一些,另一边稍微高一些,随着飞蛾的爬行,有些难以忍受的动了动,还是活的。
孙绍元走到了门对面的墙角,那里放着两个破烂的坛子,他没想到阿婆居然能想出这种好主意,一种热烈的像火一样的视线落到叶声身上,让她更加难受。
“这两个家伙简直是丧心病狂!”叶声心底不住的腹诽,她可不想变成装饰品,悄悄的伸出手,叶声忍着脸颊和腹部的疼痛,将一张【七彩糖纸】贴在了肚脐上。
“你在干什么?”孙绍元一下子来到叶声面前,将她提了起来。
“那个人,动了。”叶声惊愕的视线望向孙绍元身后,距离叶声稍远的那个人脸上的飞蛾微微散开,叶声看见了他的脸,他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
“居然想用这种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孙绍元回头看了一眼,飞蛾在那人身上爬行,“他早就死了,连灵魂都被抽了出来。”
“他又动了!”
叶声有些懵,如果那人真的死了,魂飞魄散,为什么他的眼睛睁开了,那种邪恶的眼神,就像是被某种恐怖的东西附体了一样,但这里最恐怖的不就是阿婆和孙绍元了吗?
孙绍元和阿婆都没有注意到,那人已经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