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们还真上来了?”
叶声踩在第三层的最后一级台阶上,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她转头看去,就在台阶之上,蹲坐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披头散发,啃着自己的手指冲着她笑。
叶声跳了上去,冲后面的甘斜晖说:“快点儿。”
甘斜晖仰着头,根本不敢往下面看,只要一想到脚下一滑就会摔死,他就手脚不利索。两只眼睛稍稍往下面以瞄,他就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要栽下去,还不如不看。
手脚并用爬到三层,甘斜晖已经出了大把冷汗。
他手脚发虚,听见之前的女声又在说:“几天前也有人从楼梯爬上去,看到那摊血没有,他从上面摔下来,砸到了那级台阶,然后‘咚’地掉到最下面,浑身都被砸烂了。”
甘斜晖更是后怕,双腿都没力气了。
叶声目光落到脏兮兮的女人后面,看见聚了不少人,拥挤地凑到一起,忽然,这些人一齐发出一阵嘘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叶声和甘斜晖虽然上来了,但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他们两人,只聚精会神的看着用木板拼成的简陋的台子上的三人。
“看戏。”脏兮兮的女人说,“你是干什么的?”
“我?”叶声看向戏台,“我也看戏。”
叶声揪着甘斜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反正已经是最后头,也不在乎看不看得见戏台上的三人,她拍了拍灰尘,直接落座。
“你这是要干什么?咱们不是要上去吗?”甘斜晖纳闷。
“我不是说了吗?看戏。”叶声看向前方。
“那么多人挡着,站着才能看见吧。”
“站着不就被戏台上的人看见了吗?”叶声说。
甘斜晖满头雾水,悄悄伸出脑袋往戏台上看了一眼,忽然愣住。
戏台上,穿着一袭青衫的女人,不正是美容师么?
“你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甘斜晖一直跟着叶声,怎么也猜不到她是怎么知晓美容师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
“误打误撞?”甘斜晖感到不可思议。
“我看出那两个人是不知道美容师和导游现在的具体位置了,所以想直接去天上通道的尽头,那迷宫之中看看,没想到,美容师居然逃到了这里。”叶声说。
“我猜从前美容师应该真的去过我们刚才去的那个地方,不过她看出我们会去找她,因此跑到了个新的地方,也就是这里。”
叶声安安稳稳坐着,静静听戏。
甘斜晖一脸叹为观止的佩服表情,无话可说。
这出戏讲的大概是某个小山村遭土匪围困,村中人要将村女献给土匪,期望换得土匪的仁慈,放他们一马。美容师扮的便是这勇敢聪慧的村女,此刻正说服村民,土匪贪婪之心永无止尽,即使今秋放过,等到来年,依旧会过来劫掠,不如报给官府,组织起来一起对抗土匪。
最终,村女还是无力反抗村中人意见,被送进了土匪窝。
看客纷纷不满起来。
“哪有把女主角送给土匪的?这一段谁编的,太不合理了吧!”
“主角还没出场呢!”
“这演的不就是素衣书生的戏吗?你们都没看过?后来书生把翠灯给救了。”
果不其然,一俊俏书生出场,带着十位义士,巧用妙计捣毁了土匪窝,救出了被抢的村女,其中便有美容师扮演的那位名叫翠灯的村女。
“接下来就是看对了眼,两个人在一起了对吧?”
“这情节我懂,嘿嘿……”
看客来了兴趣,甘斜晖也瞪大了眼睛,从挨挨挤挤的脑袋中看着戏台。
谁知道,后头就没了翠灯的戏份。
素衣书生因此事扬名,名声大噪,他文韬武略样样过人,带上书童、剑侍考取功名,金榜题名。众人看得昏昏欲睡,本以为这书生会青云直上,没成想他得罪权臣,遭到了贬谪。
一贬再贬,他沦落一荒村,竟遇上了一只口吐人言的耗子。
“这情节也太离奇了!”有人嚷嚷。
叶声也觉得诡奇,尤其是书生外出砍柴时,在他旁边飘动的白影,明明就在他身前身后,甚至白影飘到了书生头顶,他仍没有察觉,无知无觉的将白影带回了荒村小屋。
屋中满是鬼影,还有一只口吐人言的肥硕灰鼠。
书生日渐消瘦,仍保留着正直爽朗的品性,可称得上光风霁月,是朗朗君子般的人物。
翠灯便在这个时候再度出场,跟第一次比较起来,她变得阴森凄厉,穿着吊丧般的白衣,撑着白伞,扮作落难女子请求书生相助,将其诱骗到了坟冢之中。
这一段看得人揪心,戏台上的景物换了又换,变得越发诡异恐怖,奇形怪状的树,树丛掠过的兽影,古怪的叫声,书生被翠灯带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美容师的演技绝佳,扮演这种包藏祸心的角色毫不费力,面对书生时可怜的面孔,在书生未留意时阴狠的神色,种种变化让人更为心惊。
书生被翠灯推入棺材之中,翠灯却在这一刻发现眼前穷困潦倒的书生正是当年救下自己的翩翩公子,救命之恩,让她醒悟过来,关上棺盖,在鬼王的可怕威压下救下了书生一命。
被数人合力举着从戏台上经过的怪物长着黑羽长甲,极为狰狞恐怖。
“难道这书生是几百年前被鵺盯上的可怜人?”叶声不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前面的看客却都静了下来,即使彼此交流,声音也压得很低。
叶声静静看了一会儿,前面坐着的人低声交谈起来。
“他们怎么敢演这种戏?胆子太大了。”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的,它不是生前风光无限,当了官发了财,最终死在洪水之中,被占据躯体,才变成了这样吗?”
“不是啊,我可听说,它本为鬼胎,一直可以看见鬼祟,不过假装看不见而已,后面被人陷害,驱使着无数鬼怪,血洗了仇人一家。”
前面两人低声议论,叶声听得是云里雾里,凑过去说:“两位,能不能说说你们讲的究竟是谁呀?”
“……”
“两位怎么这种表情?”叶声笑得勉强,故作平静的移开视线。
甘斜晖倒抽了一口凉气。
转过脑袋的两人,脸上没一块好肉,两颊上长着数张口,刚才正是脸上的口在彼此对话。
“有活人闯进来了!”脸上的口尖叫。
“没见过的活人!”
“是鬼胎啊啊啊——”
一瞬间,前面的人都散开,叶声尴尬的笑着,跟戏台上的美容师对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