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本就是最不可控之地。
从古至今,也许有人曾涉及过梦境的领域,但从未有人敢放话称,能有十足的把握从寄生着厉鬼的梦境中全身而退。
神秘莫测、危机四伏、诡奇邪异,这样的词用来形容鬼梦再合适不过。
“除了厉鬼,着实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胆量了。”韩危心中惊疑不定,原本并不确定眼前的年轻女人是否真的是厉鬼活躯,眼下这怀疑也有了七八成了。
叶声可不知道眼前两人心中小九九,只是说:“我实在想要见季原一面,除了这个法子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能见到他了。”
“当真没法儿进入?”韩危思量,是否可布阵将厉鬼引出,而后与龙兄联手降服。
“我试过,这厉鬼绝对不是寻常厉鬼,他曾经被人蛾盯上,生前便不凡,死后更是极其特殊,一般的厉鬼根本不是季原的对手。”
“确实。”韩危距离季云服装店如此之近,却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厉鬼的气息,要不是叶声笃定其中有厉鬼,他根本不会察觉。
“总之,只要能将他困在这范围内即可,就拜托你了。”
叶声一客气起来,韩危就开始不自在。
这究竟是活人?
还是厉鬼活躯?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思,韩危说:“布阵之时,请不要唤我的名字,更不要随意闯入,切记。”
叶声与庚辽齐齐点头,退后几步。
韩危一脸肃然,拿出三十六枚铜钱,将一个小罐子里的液体抹上了上面,看上去像是发乌的血。
三十六枚铜钱,对应着三十六天罡星的位置,天罡为阳,克阴邪之气最隆。
环绕着季云服装店,三十六枚铜钱一一摆好,韩危从身后的布包中拿出了一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古剑,食指划破,以血写就数个大字,古剑竟浮空飘起,有种叶声说不出的古朴玄妙。
韩危瞥她一眼,见她满脸好奇,并无不适之色,心中略微定了定。
“赦!”
低喝一声。
古剑猛然刺入地面。
“定!”
三十六枚铜钱齐声铮鸣,仿若呼应。
铜钱的表面,泛起了幽玄的光泽。
柳霁婴悄然嘀咕:“有点儿不舒服。”
韩危食指点着地面,飞快写下两行字,叶声仔细看着,忽然觉得,这字迹分外熟悉。
她放下背包,从包里找了找。
“你在找什么?”庚辽疑惑。
“找到了。”叶声拿出了两张被血污沾染的纸,将纸展开,一一对照。
韩危起身,见状走了过来,看见那纸,面色一变,扬声说:“这信你从哪儿得来的?”
“我当初在红叶小区意外得来的。”叶声将两张纸给他,“莫非,你就是万复咏的那位好友?”
叶声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龙兴镇遇上这人。
“真的是我当初写给他的信,他真的进了那个地方?他现在……”韩危一时激动,想问的事太多太多,塞在了喉间。
“不幸的是,他已经死了。”叶声简单的说出了自己遇见万复咏尸体的经历,听得韩危满脸怒容,恨不得现在就闯进红叶小区,将万复咏的尸体带出来,在听见万泠泠的消息后,这种念头被他暂且放下,“泠泠现在真的就在朝平市?她跟那个叫……”
“万泠泠现在跟松汀住在一起,松汀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你可以放心。”
“她一个孩子流落在外,我怎么放得下心?”
“其实,万泠泠她并不像你想得那么软弱无力,那孩子,旁人要想欺负她,恐怕并不容易。”在叶声看来,师从赵溪鱼的万泠泠,哪怕心眼子没有她师傅的一半多,三分之一也有了。
万泠泠只要跟赵溪鱼学了三四成的本事,就足够她站稳脚跟。
但在韩危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他没能救得了自己的好友,眼下友人之女落难,任由孩子跟别人住在一起,他着实不安,要不是还得压阵,他早就往朝平市跑去了。
叶声并未耽搁时间,韩危所布的艮回阵未循天时,乃是仗着地利。
龙兴镇夜间阴气极重,艮回阵是通过铜钱表面的素炼之血,以汲阴气,供纳阳气,其中诀窍叶声一知半解,不过她也知道,这阵撑不到天亮,黎明时分就是最后期限,所以她得抓紧时间。
端坐阵中,叶声双目紧闭,使用了【梦境行者】的技能,步入梦境之地。
“嘶……”韩危揪断了几根胡须。
“怎么了?”
“了不得了不得。”韩危半惊半喜的说,“若是她没有师傅引领,更没有受到厉鬼蛊惑,单凭自己就能有这种入梦的本事,可见她天赋之高,千年罕见!”
“比起纸鹤怎么样?”
“纸鹤妖孽之才,不好说。”韩危思忖说,“我想,她不会比纸鹤差就是了。只是,成长需要时间,纸鹤已经沦为了鬼的帮凶,此人再不能步纸鹤后尘了。”
庚辽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料到韩危前辈对叶声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这样说,她不是活躯?”
“不好说。”
“怎么又是这句话?”
“她对雷恕古剑全无反应,私以为,她是被厉鬼替代的活躯的可能性极低,但是,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有什么法子可以洗清她的嫌疑?”
韩危轻轻捋着长须,看着阵中双目紧闭的叶声说:“我自有办法。”
叶声可没料到,她的日常操作引起了韩危与庚辽心中极大的震撼,暗红的光芒从眼前褪去,她微微睁眼,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已经进入季红妆的梦中了?怎么会是这样的梦?”
叶声正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可浑身还是冰凉,手脚僵硬极了,她微微歪着脑袋,能从床头瞥见床边。
床单下,一只漆黑的手抓住了一角。
叶声刚准备使用【双生花】,却有种抽离感,她的意识虽然沉在身体之中,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冷眼旁观的游离状态,一动不动,只是闭上了眼睛。
双腿之间,有东西爬了上来。
叶声感到自己的头皮仿佛被某种东西扯动,刺痛发麻,丝丝缕缕的寒气渗进被窝里,她冷得像具尸体。
再一次睁开眼睛,叶声视线往上,看见了一张极为模糊的脸,只有一张脸,被吊在头顶。
“这是什么惨无人道的噩梦?”
人脸的边缘淌着血,一滴滴落到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