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我就从张进宝嘴里打听过了。
这地儿叫老鸦山。
地势险峻,山如老鸦,横卧在山林间。
周围有草木连成片,仿佛是一只老鸦栖息在这里一般,故而因此得名。
我三岁就随着我爹走南闯北,六岁熟读易经八卦,九岁就能倒背葬经和问龙,其他风水书籍更了如指掌,这山势地脉早就了然于胸。
老鸦抱珠山中卧。
我一眼就能看明白。
本来我就打定了主意要露一手,省的张进宝他们总想有的没的。
可我看着看着却愣了一下,总算明白了张进宝为啥有钱不自个儿赚,非得找我这么一个掌眼的来分一杯羹了。
“宝爷,你们在那里下的铲?”
我伸手一指,便对着距离我们刚刚聚集的地方不远处的一棵树开口道。
尽管他们藏的挺好,也撒了草种,但我还是看出来了。
“我草,小冯哥你这也能看出来?没错,我们就是从那下的铲。”
张进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就连姚茉莉三人也颇为惊异。
“恭维话就别说了,听着起鸡皮疙瘩。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下了铲子,应该也没少打盗洞吧,打了三个还是五个?没少碰石头吧?”
我撇撇嘴,开口道。
张进宝扭了扭屁股,一下子就不对劲了,因为那地儿就是他看的。
他连问我这咋看出来的,我咋知道那里已经打了三五个盗洞,都碰到了石头下不去。
一旁的韩大棒子和姚茉莉三人,也是竖起了耳朵。
“老鸦抱珠山中卧,珍宝全靠窝里藏。要走就走阳关道,莫入尖爪自思量。我说宝爷,山墓是个什么路数你不明白?在屁股后头打洞亏你想得出来,这就是你请我来的原因吧,否则这么好的新锅,轮得到我来分一半?”
“咋的,还没听明白?”
我见几人听的云里雾里,顿时一撇嘴。
“妈的,宝爷你明明放着湿乎乎滑溜溜的水帘洞不走,非他娘的要走旱道,能痛快就鬼了。”
我这话一说出来,姚茉莉没憋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一旁的韩大棒子和葛小平强忍住笑,一张脸都憋得通红。
反倒是张进宝在原地愣了半晌,反应过来,整张脸都绿了。
我说的这么明白,张进宝咋能不清楚我啥意思。
他们这是进错门了啊。
“笑,笑,笑,笑你们大爷,不就是钻了后门吗?宝爷又不是没走过,条条大路通罗马,一条道走到黑,那不也是羊肠大道。”
“后门咋了,哆嗦那几秒还不都是一个样,宝爷也是头一回支锅,出点错没完了不?”
张进宝窘的一张脸通红。
他骂骂咧咧两句,这才对我羞赫一笑。
“嘿,小冯哥见笑,这不是没有金刚钻揽上了瓷器活儿嘛。也不怕你笑话,当初韩大棒子三铲子就见了夯土层,可这几个盗洞打下去,差点没让我们碰满头包。”
“要不宝爷我也不能遇了难,大老远回临江请你出手,小冯哥,给显个圣呗?”
张进宝搓着手,尬聊道。
我瞥了他一眼,抬脚又走了两步,便招呼几人过来。
然后伸手让韩大棒子把家伙式儿拿出来。
张进宝是北派,几人当然也是北派的散片儿,我要的家伙式儿自然是洛阳铲。
这玩意是20世纪初河南的李鸭子发明的,出自盗墓贼,后来被广泛应用于各种考古勘探工作,实用性很强。
就算南派北派对立已久,南派的盗墓贼们看不起北派路子野,但这洛阳铲多少也会应用一些。
而随时当下的时代进步,洛阳铲的种类已经愈发完善。
大小铲,连珠管儿,套管式等等。
韩大棒子带着的洛阳铲是套管式的,便于携带不易发现,而且铲子很长,能衔接。
只要真找对了地方,手里活儿细发的土工一铲子下去,就能见到夯土层。
“掌眼的,俺来吧。”
韩大棒子搓了搓手,准备动手干活儿。
他干的就是土工和望风,属于技术工种。
瞧韩大棒子跃跃欲试的模样,明摆着是想在我面前露上一手,证明他不是吃干饭的。
我点点头,见韩大棒子从包里取出洛阳铲,然后拿了一个矿泉水瓶子来。
他蹲在地上挖了个瓶盖大小的洞。
随后韩大棒子把灌满水的矿泉水瓶倒插了下去,眼瞅着瓶子里的水咕嘟咕嘟的渗了下去。
待确认泥土湿润,韩大棒子这才熟练的接好洛阳铲钉了下去。
洛阳铲一点一点的往外带土。
开始是熟土,然后就变成了生土。
五花土眨眼就出来了。
韩大棒子的手很稳,往往一下铲子就能下去十几公分,算是个好把式。
其实现在科技进步,有更方便的电动洛阳铲,全靠机器运作。
很多倒斗的盗墓贼不惜花费大价钱,也要弄上一台。
但其实很多专精这一行的老土工,从来都对此不屑一顾。
经验和手感。
电动省力不假,却缺了点东西。
夯土层上的生土硬度不同,泥土层的构造也不同。
对于一个经验丰富老土工来说,洛阳铲是眼睛,他们能根据洛阳铲下沉的位置和手感,判断出很多东西。
比如古墓的规模,大致的朝代情况等等。
不过韩大棒子明显没那个道行,但手艺基本够用。
韩大棒子一口气打了两个多小时没停。
小平头葛小平蹲在旁边,帮着连续接了二十几回管子才勉强够用。
“俺娘哎,有了?”
韩大棒子眼前一亮,咧着大嘴就笑了起来。
“掌眼的,你这眼力可真不一般,俺韩大棒子服了,一铲子就能打到夯土层,这也是没谁了。瞧瞧这土,青带白,青膏泥和白膏泥一起带出来了。”
“宝爷,这下头连针都不用打,今儿晚上就能开个洞。”
他话音儿一起,正在替韩大棒子望风的张进宝几人,连忙跑了过去。
“要不说,掌眼的厉害呢。宝爷,这回你可请了尊真神过来,咱们要发了啊。”
“小冯哥,真有你的。妈的,苦了一个礼拜,也该宝爷我爽爽了。走正门,就是他娘的爽啊。”
我愣了一下。
不过张进宝可不管那个,他哈哈大笑,一张脸都笑成了包子。
好不容易碰到个疑似西周的新锅,张进宝下了铲,谁知转悠了一个礼拜,挖了不下五个盗洞,愣是连门都没进去。
那感觉就好像是明知道一个漂亮姑娘脱光了就在对面,中间就隔着一层帘子愣是进不去,这不是抓心挠肺嘛。
如今眼前的帘子被戳了个洞,大饱眼福不说,下一刻就要掀帘子了。
不激动,那还算个带把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