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沈龙推门走进了指挥车，朝着邓队问道。
这邓队可比之前憔悴了太多。
“几个小时没休息了？”沈龙关切道。
“谢沈队关心，眼看有了些进展，怕这一休息思路断了。”
“那也得注意身体，你比我还大几岁，这么熬可扛不住。”
“趁着还能坚持得住，多办几个案子。真等到六十了，想干都干不了了。”
“说说案子，有进展了吗？”
“有，进展很大，比我们两个月调查的结果都多。我们对系统识别出的信息进行筛查，发现了一些可疑人员和可疑车辆，但是，现在暂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怎么了？”沈龙问道。
邓队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摘掉了老花镜，“我问你个问题，沈队，这些东西，能被当成证据，让我们直接去抓一个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沈龙笑了，他本以为邓队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但现在看来，这邓队长意识到了。
“你说呢？”
“我不确定。通常我们接触一个嫌疑人，或者证人，都需要在事实层面确定他与某个案件有联系，我们才可以传唤。可这大数据筛选出来的结果，只是系统认定，算法认定这个人有嫌疑，并没有任何证据。这些东西……”邓队指了指屏幕，“真的可以当做证据或线索让我们抓人吗？”
“不错，老邓，看来你已经认识到这个东西在程序上的漏洞了。”
“我最近看了一个新闻，一些发达地区的警务科技信息化建设比我们还要快，他们甚至开始用警务云的大数据计算系统来抓人了。他们通过对居民的交易软件产生的交易记录进行核查，让系统自动识别出深夜频繁出没在高档会所，无稳定工作的女性，以此来标记从事嫖娼活动的人员。这看上去是件好事，可我怎么……”
邓队想说什么，但就是组织不起来语言。
“你是想说，警务工作不应该为了抓人而抓人。”
啪一声响，“对，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他接过沈龙递过来的香烟，“诚然，这种数据调查确实大幅缩减了我们侦查员的工作周期，也做到了我们侦查员做不到的快速的大面积搜查。但是，就像这个……”邓队指了指了笔记本上刚刚记录下的一个笔录，“这是那个大巴车司机在案发前三天频繁联系的一个号码，且这个号主确实有车，这辆车半年来频繁出现在一个共用停车场，这个停车场就在福利院，最主要的，这则号码也出现在过齐东升的通话记录里……”
邓队深吸了一口香烟，“按理说，这应该是最大嫌疑人了吧。但我让我们的侦查员前去调查才发现，这人是大巴车司机的一个远房表弟，频繁联系是因为家里拖这个大巴车司机给他找了个相亲对象，让他去相亲。他的车出现在福利院附近，是因为那房租便宜，他在那租的房子。而他跟齐东升有联系，是因为他是个外卖员，给福利院送过餐。”
邓队说完这些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为了这事儿他脑子都快炸了，因为系统标记的可疑对象，还有六十多个，可疑车辆还有三十多个。
“人现在还在局里关着，得关够二十四个小时才能证明他没有嫌疑。但那个人是懵的，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进来，同志说抓到他的时候他正送外卖呢，他连他表哥被抓了都不知道。如果这个人真的跟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呢？那我们又怎么跟他解释她为什么会被抓呢？告诉他，我们头顶有个云彩，算出了他可能犯罪，所以要让他配合一下调查。这换做是我，我肯定得骂抓我的那个警察八辈祖宗。”
沈龙点了点头，他很同意邓队所说的话。
“我就感觉，这个警务云的大数据计算功能绝对会把警察的功利心放大到极致。这是不对的，警察的目的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抓罪犯，为了抓人而抓人，怎么能当好一个警察呢？”邓队又是说道。
邓队让沈龙想起了方武，那位怀揣着和邓队一样的思想，并借此走出了一条独一无二的缉毒道路的警察。
“不错，警务云，承载着公安部门可以掌握到的所有信息，他让全国公安系统连为一个整体，信息全国实时共享，犯罪记录全国追查，让我们公安系统再也不会出现地域之间信息不畅，信息交互延迟的情况，从任何层面来说它都是有利的。而警务大数据运算系统，还是一个新兴技术，它还需要成长，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它的目的和你说的一样，它是为人民服务的，而不是为抓罪犯服务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把它筛选出的几十个人都查一遍？”
“老邓，你有没有发现你有些过于依赖它了，我好像没说它提供的消息百分百准确吧？况且，我给你这个车，不是让你当搜索引擎来用的吧。”
又是啪的一声，邓队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对啊。”
……
姜峰刚把内存卡插进了自己的手机，床头柜的客房电话突然响了。
“喂。”
“先生，楼下一位先生说是要找您。”
“谁？”
“他没说名字，车就在停车场等着呢。”
姜峰放下话筒，走到了窗边，果然，他又一次看见了那辆黑色的悍马。
“是不是那辆黑色的悍马？”
“是，看来真是您的朋友，我还以为找错人了呢。”
姜峰挂了电话，走到床边点了一支烟。
看来是送走的那两个回去报信去了，找他的人，应该就是许家印。
姜峰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许家印找自己的动机，而且，现在他自己的动机都没确定。
到底是按照当初自己和幺鸡商讨的想法，把许家印当做一个全新的原料来源，拉入自己的掌控。
还是按照小霞和齐东升的愿望，救出许家印手下的那些孩子。
又或许，这两个目的并不是对立的，他可以全部完成也说不定。
姜峰掉了手里的半支烟，“管他呢，见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