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个什么事！”
姜峰现在真后悔给聂建国这父子俩扯上了关系。
但他又不能不管，自己在惠清就这么一个朋友。
最主要的是，聂建国明明跟聂政贩毒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这么做，倒是让警察怀疑起他有事了。
但现在姜峰也帮不了什么，他只希望警察能快点抓到聂建国，给他一个说清事实的机会。
姜峰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到了。
他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甚至画了妆，来回倒车，最终到了一家医院。
医院的太平间外，一个老先生手边坐在路墩上，不停地掩面哭泣。
这个人，就是早上在三期开盘仪式上闹事的那个老头。
姜峰坐到了老先生身边，小声说：“说说你儿子的事，我兴许能帮你。”
老先生抬头看了看这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冷哼了一声。
“你？你能帮我什么？”
“你就当我是个陌生人，跟我说说你儿子的事也是可以的吧，我看，你身边也没人能跟你说话了。”
听到这句话，老先生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了一股凄凉，姜峰说的没错，自己的儿子出事以后，他的身边就再没出现过其他人。
“知道我是哪的人吗？”
“朝阳水岸三期的地，应该是您老家吧。”
老先生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看来你都调查好了，领导，你是来帮我们老百姓的吗？”
姜峰有些好奇。
“你为什么要叫我领导呢？”
“我能看出来你是当官的，而且我能看出来你是个警察。”
“哦？”
老先生上下打量了打量姜峰，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党徽。
“我乡派出所退下来的，你身上的气质没错的，肯定是警察。”
姜峰不仅肃然起敬，他没想到这个老先生竟然还是个退休民警。
无论姜峰警衔多大，面前坐着的这个老先生，都是他的长辈。
那这件事，他更应该帮了。
“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给庞伟清当‘走狗’了，原来你是在调查他，看来国家还是没有放弃我们这些老百姓。”
这位老先生不仅认出了姜峰是警察，甚至认出了姜峰就是今天早上的那个保安队长。
要知道，姜峰可是化了妆，遮了面的。
既然如此，姜峰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但他也没有卸下妆容，因为他并不是要防这个老先生。
“那您好好跟我说说，我尽我全力帮您。”
老先生擦了擦眼里的泪水，从怀里拿出了一纸合同。
“我们村的地刚好是朝阳水岸三期的位置，当初庞伟清联合村委会，忽悠我们拆迁，按户口人数补房产，之后再给安置补助，一个人头六十万。”
这说着是正常的，其他地方的拆迁安置一般都是这个补偿标准。
“但那都是五年前了，当时惠清的房子特别好卖，我们就感觉不错，都同意，也签下了，但这眼看到了第二年，惠清的房子突然就卖不动了，这说的安置补助，到时间了一分都没发，我们一起到开发商这问，告诉我们钱没有了，按照房价补房产，如果六十万不够的话，还要再添钱，超出的话他们又不给，结果就是为了不亏钱，村民各个都选择要房，然后再给开发商贴钱。”
“也就是说一开始你们是同意这么做的？也有人开始交钱了？”
“其他人不知道，至少我们家是同意的，我们家就我和我儿子，房子够了，空出来的钱也不需要添，正好能买个大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在开发商的价格也比市场价低，想着多几套房子以后孩子也好生活，就准备签了，但是……”
这个时候，最怕听到的两个字就是但是。
“其他家的人都比较多，他们一合计有很大一部分到头来为了不亏钱，都要给开发商垫一大笔钱才能补成个房子，很多人一合计就不同意，非要跟开发商要钱。”
到现在，姜峰也没听出来这和他儿子的死有什么关系。
“村里总得有一个人牵头，我儿子人缘好，就被一群人撺掇着跟着一起去跟开发商要钱去了，这一要，就是四年。”
“四年了连个下文都没有？这没按合同履行义务，村委会当时牵的头也没人管吗？”
“村委会？”
老先生笑了。
“早拿钱跑路了，这打一开始就是个套，他们早就知道三期之后不好卖了，但地已经批了，房子就得盖，盖了就得卖，卖了就有税收，有税收，财政指标就上去了，指标定了就得想办法达标。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姜峰心里突然一阵阴冷。
身为体制内的人，他不愿相信这位退休了老民警说的是真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官商勾结，是拿人民利益当自己利益的恶劣行径。
“去看看西关那些烂尾楼吧，我告诉你，那些没有外立面的烂尾楼，连隔断都没做好，站上去都分不清哪户是哪户的烂尾楼，各个房子都有户主，各个房子都有房产证，有证，就有契税，大部分都是办的贷款，拿不到房，钱照样得还。”
“惠清……这真的是惠清吗？”
在姜峰的印象里，惠清是一个生活节奏很慢，发展也很慢的小城市。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城市，却让姜峰见识到了无与伦比的黑暗。
比起莲山那些极致的“恶”，惠清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感觉，要比莲山那些吃人的毒贩，来的更加可怕。
因为惠清的百姓，知道自己正在被宰割，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沸腾的开水烫死，但又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我儿子昨天晚上喝酒走路回家，被一辆拉沙石的卡车压死了，人直接拦腰撵成了两半。”
姜峰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位老先生。
“司机没跑，疲劳驾驶，诉讼还没送到法院，就已经认罪了，保险已经在走了，陪一百六十万，司机的律师说如果能谅解，他还能在多赔四十五万。孩子，你也是警察，昨晚死，今天早上我就基本确定我可以拿到二百万的赔偿，你觉得这会是意外吗？”
“我……”
姜峰已经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