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头是一种极其阴险的东西，直接攻击人的灵魂，即便是很有经验的修者，毫无防备之下，也十分危险。
可惜，鬼虎和楚念凡对这类型的攻击，似乎有些天然的抵抗性。
想到这里，我又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楚念凡。这姑娘身上全是秘密，那神秘的金光，她的身份，还有前头在百兽喋血地，那中年人所说的血脉……都让我闹不明白，却又一直没找到机会询问，到现在，几乎有些习惯了她的神神秘秘。
“你们……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老头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看那对着他自己扑过去的三只鬼头，知道事情无法逆转，怨毒地说出了这句话。
随后，他的眼神便暗淡了下去。
那是鬼头在分嗜他的魂魄。
到此时，我忽然又有点后悔了。
虽然这么做也的确解恨，可是那些鬼头，却要再多担上一层因果，多一层难以消除的业障，或许，纵容他们无限制地复仇，本身也是一种错处吧。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我静静等着周老头的魂魄被吞噬干净，随后，便准备接引天雷，将这几只小鬼头消灭。
可我没想到的是，它们吞噬完了周老头的魂魄，却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并没有主动攻击我们三人，反而在半空中用肥圆的身躯上下翻腾。
“咦？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楚念凡好奇地凑过去细细观察。
我道，“你小心点。”
楚念凡不当回事，兴冲冲道，“你看？它们好像在给你作揖呢。”
这回轮到我也好奇了。
小鬼的养成方式异常残酷，通常来说，一旦形成鬼头，魂魄的大部分都被怨气所侵蚀，即便失去宿主，也只会无端杀戮，几乎不可能再次恢复神志。
更别说这三只小鬼头竟然一起都恢复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些不解。
仿佛感受到我的困惑似的，其中一道鬼头，向我发出了一道询问似的意念，似乎是在请求我同意什么。
我感受到它们似乎并无什么恶意，便点头表示同意。
几乎在同时，一道蕴含着阴气的意念钻入了我的脑海，但并不是很强。我放开了自己的灵台，并不担心他们搞什么幺蛾子，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这么微弱的一道意念，对我不会有太大影响。
在那道意念融入我的灵台之后，我整个人仿佛被怨鬼所制造的幻象所迷惑住了似的，眼前的景象变得陌生起来。
我看到，在一个封闭的地下室一般的房间里，四面没有一扇窗户，唯一的一道门，还被人用道符给封印了起来。
在这房间的正中央，几个瘦弱的孩子被人用十字钉钉死在桃木所做的架子上，身上遍布的伤口和干涸的血迹层层叠叠，叫人难以分辨其中哪些是血，哪些是伤。
但几个孩子都在发出微弱的呻.吟，尚且可以表明，它们全都活着。
在他们的身下，是一个有家用泳池那么大的血池，桃木架子有一半浸入了血池之中，连带着他们的下半身，也无法看见。
血池之中腥臭冲天，其中混杂着家畜鲜血的味道，但大部分，还是人血。
我意识到，这就是那周老头养小鬼的所在。这样的画面，与修罗地狱，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捏紧了拳头，想着魂魄被吞噬，还是有点儿便宜了周老头，这样的人，还是该等着阴差抓到地狱，去受那无边之苦。
地下室突然传来迟缓的脚步声，慢慢地，一点点地靠近了门口。
低低的口诀声响起，房门上的符纸又被加固了一遍，随后，门才被打开，两道人影出现在房门之中。
其中一个，就是那周老头，不过，此时他却行走在一个男人的身后。
而那个男人，浑身散发着阴鸷的气息，一言不发地当先进入了房内。
我听见周老头弯着腰，对男人道，“这三个小鬼头已经坚持了四十八天，明天，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便到了成熟的时候了……我一直小心伺候着，您放心。”
男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那样的眼神，就好像在俯瞰地上的蝼蚁。
“这是你第一只的本命鬼头，自然要你好好伺候。不过，你可别忘了，上面的人要找的货。”
周老头点头哈腰，“不敢忘，不敢忘。只是……那样的货色实在太稀少了，我这里还没有线索……”
男人一挥手，“我可不管你有没有线索，到了期限，还交不上东西，后果你自己知道！”
周老头惊恐地颤抖一下，口中却连连答应，“知道，知道。”
男人似乎很满意周老头的态度，又补充道，“教给你养鬼头的方法，可不是没有代价的，如果能帮主子找到他要的货，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我一定好好找。”周老头使劲儿搓着手。
那男人似乎便失去了兴趣，扭头离开了。
地下室里只剩下周老头一个人，他用手温柔地摸着最中间那个孩子惨白瘦弱的脸，神情慈爱的好像是最温和的长辈，口中喃喃低语，“好孩子，还有一天了，最后一天，以后你就不用再受苦了。我会帮你的……”
可是孩子已经毫无力气，甚至不能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只是嘴里发出了像是野兽低吼一般的回应。
周老头满意地又摸了摸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一小瓶药粉，慢慢地洒在了孩子的身上。
孩子颤抖着，身上的皮肤渐渐绽开破裂，那药粉竟好像是千万只小虫子所化，将他的筋肉一寸一寸地啃噬，每一刻，都有成千上万的痛感传来。
就算是已经熬过了四十八天的幼小身躯，也完全无法承受这等痛苦折磨，在桃木桩上颤抖着，痛哭着，只可惜他已经没有体力惨叫，只能发出小猫一般微弱的痛呼声。
幻象到此为止，我眼前一闪，又回到了周老头所居住的那栋小楼。周围阴风阵阵乱吹，仿佛无辜冤死在此地的亡魂全都出来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