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暴之后,谭津竟然还没死透。
此刻,她回忆着当年的惨剧,将二十年前的那些暴行一一说了出来。
那个德高望重的老头子,被她骂得脸皮涨红,一言不发。
可是谭津显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她那怨毒的声音好像一根根钢针,刺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我那可怜的孩子被枉杀,被分尸,亲手做这些事的人死有余辜,可是你呢,你觉得自己无辜吗!”
“你蛊惑人心,告诉他们法不责众,让所有人的手上都沾上了我孩子的血!”
“我那可怜的孩子被分尸之后,是谁出的主意,竟然把他的残躯腌渍了起来!”
这话一出,江桐一行几人全都出离愤怒了。
就连瘸子的目光都不禁颤了一下。
谭津怨毒的目光转而望向江桐他们,“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因为据说这样的炮制过之后,口感会更好一些!”
江桐他们几个激灵一个冷颤。
连这种缺了阴德、刨祖坟的主意都想的出来,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头子,心不是一般的黑啊。
老六就觉得一股子怒火在心里憋着,几次端起枪来,想要一枪毙了这个老混蛋。
奈何枪膛里空空如也,不然的话,他也许真的会开枪,“老兔崽子,刚才我还真是看走眼了。刚才装的人模狗样的,原来你他娘的比狼羔子还黑啊!你的心是他娘的肉长的吗!”
白发老头子被揭穿了真面目,登时跟犯了羊癫疯似的,脸皮不停地抽搐着。
谭津再一指一个头发烧焦的老女人,还没说话,那个老女人扑通一声,就给她跪下了,“谭女娃子,你家孩子的死真的跟我没关啊!我既没动手,也没出主意,我也是被他们裹挟啦!”
谭津冷笑着,幽幽道:“对,你是没有动手,可是你比这些人都坏!三番两次在村子里造谣我勾引野男人,我那可怜的孩子的尸骨到现在都没有找齐,是不是就缺少当年送到你家的一块!”
老女人砰砰的磕着头,断断续续道:“收了你家孩子的尸肉,我那也是被逼无奈啊。其他人都下筷子了,但是我没敢啊,我给送人了,就送给那个叫王长义的外来户了!”
江桐的心里咯噔一下。
没想到这个老女人竟然和王长义裹到了一起,再往后的事,他就全知道了。
王长义转手将尸肉送给了巫云飞,之后巫云飞又吩咐姓王的的做什么,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想到这里,江桐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地猜测:整个棺材村事件就是一个神秘的大师搅风搅雨而起,那个众人嘴里的大师会不会就是姓巫的!
一念至此,他的心脏砰砰狂跳。
不过,任是姓巫的再怎么挑唆,真正朝谭津母子下毒手的,还是棺材村里的这些村民。
当他闪眼再次看向他们的时候,总觉得这些人面目可憎。
此时的谭津仍旧满脸悲怆,她的手指扫过那些幸存者,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江桐,“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有我孩子的血,每一个都是刽子手!现在,你还觉得他们无辜吗!”
江桐一时无语。
沉痛的记忆勾起了她心里的怨气,谭津那张清秀的面庞隐隐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犹如厉鬼一样的尸气,那恐怖的气息简直跟尸犼无异。
尸气一起,老六几人均是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唯有江桐还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谭津幽怨的目光扫了过来,“你还是要为他们出头吗?”
刷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江桐的身上。
一边是活人,另一边是尸变了的死人。
现在,活人死有余辜,死人死不瞑目。
但是同样身为活人,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尸变了的人肆意杀戮呢!
这种情况之下,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抉择。
那一刻,江桐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可是他攥着量天尺的那只手,却是青筋暴露。
谁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之中正在强烈的天人交战。
这个过程势必无比的漫长。
也就是在这时,黎明前的最后黑暗终于淡去,微弱的曙光从天际尽头缓缓的升起。
黎明的曙光终于撕裂了黑暗,远处,一条黑白交界的分界线迅速地向前推进,夜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
眨眼之间,那条分界线已经接近祖坟山。
与此同时,谭津身上那磅礴的尸气竟然像一团黑色的雾气一样,开始渐渐的融化。
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惊,同时也意识到,她距离最后灰飞烟灭已经不远了。
其实雷暴已经彻底劈碎了尸犼,此刻存在于他们眼前的,不过是谭津最后一丝执念。
那是一种死不瞑目的执念,虽然强烈至此,但依然难以抵挡阳光的照射。
只要阳光扫来,她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一次,将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那种消失。
想到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现在已经无需他们拼命,只要再僵持片刻,短短几分钟里,初阳的光芒就会扫到这里。
这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悲剧,也将彻底结束。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时,江桐却毅然侧身,给谭津让开了一条路。
“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让所有的恩和怨都留在今晚。让明天的棺材村干干净净地笼罩在阳光下面。”
这一变故来的太出乎意料了。
瞬时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什么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鬼地方哪儿来的恩,只有仇!
江桐此举,就等同于放手,让那十几个村民去送死!
在那一瞬间,赵小刀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江桐。
她似乎已经忘了,刚才正是她觉得那些人都是畜生,“姓江的,那些可都是活人,你就这么把他们出卖给尸犼了吗?”
面对谴责,江桐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就像是一张扑克一样,“只有能活过今晚的人,才能叫活人。撑不到天亮的,那就是活该!”
他的话仿佛是一剂强心剂,尸气渐消的谭津陡然间精神一震,好像飙风一样朝着那些村民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