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 结案前夕

  繁华的都市,灯红酒绿,都市人走在路上仿佛都是匆匆而过,他们手里永远都拿着智能手机,永不停歇地互发短信,拍照以此交流彼此的信息;一分几十秒的短视频被反反复复地播放数十次,内容除了低俗,毫无营养之外,一无是处,但是布达拉美宫的合法公民偏偏就喜欢沉浸在这样低级趣味的氛围内,还乐此不疲,全然不顾身边所发生的事情,对身边的事物漠不关心。

  他们拥有的除了手机之外,其余的仿佛什么也没有了。

  失业的失业,破产的破产,房子被银行收走。

  一下子破产者多不胜数,失业率大大飙升。

  早期的通货膨胀使人们鼓起勇气大量入股楼市,导致楼市的价格水涨船高,接下来就是人人恐惧的通货紧缩。

  这个国家的政策仿佛一直在跟他们开玩笑似的。

  面包零售店的商品产量一天比一天少,卖出去的面包一天不如一天。

  曾经排队购买面包的画面不再出现,仿佛在昨日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面包零售店倒闭,政府低价收购面包,统一分发粮食。

  800g的面包;500ml的巧克力牛奶成为合法公民的每日配餐。

  通货紧缩时代带来的是一片荒凉的景象,非法集会的现象越来越频繁。

  偶尔会传来叫嚣声,争吵声,恶毒的咒骂声。

  小孩永远在哭泣,成年人永远在沉默。

  他们沉沦在沼泽里,无能为力,无人问津。

  一切的困难由他们这个可怜的弱势群体集体承受。

  处心积虑搞垮经济的上层阶层拍拍屁股就消失不见,遭到惩罚的却是无辜老百姓。

  朱迪斯在今早的七点钟就已经醒了过来,她独自坐在梳妆台面前,对着镜子发呆,透过镜子的折射面,她看到了自己充斥着哀愁的脸庞,除了情绪消极化的一面,她还看到了脸上的淤青,其实就是一小部分很简单的伤痕,这是她走路经过一条商业街道后巷的时候遇到了抢劫犯,最初的时候,抢劫犯态度温和地向她索要钱财,她也愿意配合,但是对方发现她的富裕情况,顿时就产生了深深不忿的情绪,随手拿起棍子朝她脸上一砸,淤青就现在形成了,对方也没有抢到钱,就在咒骂的同时离开了后巷。

  她压根就不知道经济危机爆发带来的通货紧缩已经酿成了犯罪率飙升,仇富的心态也在强烈地加速,尤其是对上层人士的怨恨,无非就是阶级分明带来的祸患吧。

  她摸着脸上的淤青,不禁望向自己的床上,还躺着另外一个女人—克里斯仃·斯图迩特。

  自从她接手了群殴谋杀案的辩护工作以后,克里斯仃一直在为她工作,她脱离了律师楼,理论上是没有助手的,克里斯仃自告奋勇,主动成为她的助手。在案件审讯的期间,克里斯仃一直为她找寻该案件所有细节的线索,包括当事人的背景资料以及其余两名被告的背景审查。

  不得不说,克里斯仃毫无疑问是一名非常称职的事务律师,任何的事情她都能办妥,遇到的所有问题都能顺利地解决,做事有头有尾,从来不用别人善后没有完成的工作。但是她有一个地方非常令人感到困惑,她不愿意出现在开审法庭里,她只负责幕后工作,其他的一概不予理会。尽管稍微动点脑筋都能想到,她这样做是为了躲开黑泽明,但是她还是很希望她能够在今天的庭审出现,这是她衷心希望的一件事。

  九点钟就要开庭审理了,她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劝服克里斯仃。

  其实她也想过偷偷通知黑泽明,克里斯仃一直跟她住在一起,但是又怕对方不开心,只能顺着对方的心意。

  毕竟有时候女人的心态是很奇怪的,一般人无法触摸,尤其是男人。

  过了一会,克里斯仃慢慢地醒了过来,眼睛缓缓地睁开,此时她调好的闹钟响了起来,她关掉了闹钟,然后便下床到洗手间洗簌。

  这让朱迪斯很意外,以往的克里斯仃除了有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才会特意调闹钟,而这些重要的事情一般都会写成备忘录粘贴在电脑屏幕上。现在电脑的屏幕很干净,空空如也,没有贴纸粘着,也就是说,她没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今天要上法庭的文件都已经准备好,她的工作已经完成,她根本没有必要那么早起床,随着听到她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声音以及她在房间里呆的时间越长,渐渐地说明了一个事实。

  朱迪斯当然意识到了,她准备了两份热牛奶,拿起今天的意大利杂志,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二十分钟后,克里斯仃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穿上了只有事务律师才会穿的黑色职业装,还有一个久违的公事包。

  朱迪斯尽量隐藏着脸上的喜悦,装傻充愣地问起来:怎么?你今天要上法庭啊?

  克里斯仃一下子就拆穿了对方:别装了,我想做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明知故问是女人的天赋技能,与生俱来就懂得的东西。

  朱迪斯嗤之以鼻:之前我喊了那么多次,你都不愿意跟着我去,我怎么知道今天你会自告奋勇地上法庭呢。有时候我真的实在是猜不透你。

  克里斯仃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是最后一次开庭审理,接下来就是结案陈词阶段了,我当然要象征性地出现了,做事要有始有终,有仪式感嘛。

  朱迪斯不禁笑了起来,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克里斯仃很紧张地问着:你打电活给谁?

  “助手啊,另外一个助手啊。你突然出现,另外那个后备助手当然不用出席了。我总不能比其他的辩护律师还要嚣张吧?带两个助手。”

  克里斯仃拿起杯子,喝着杯中的热牛奶,脑袋里正在思考着其他的问题。

  过了一会,通话结束了。

  朱迪斯漫不经心地陈述着:待会黑泽明看到你出现,他一定会非常意外,非常开心!

  克里斯仃突然喷了一口鲜奶,连忙道歉着,拿出毛巾擦干净桌子上的水迹。

  朱迪斯好奇地问着:我只不过不经意提起他的名字而已,你不用那么激动吧?反应那么大。

  克里斯仃还在忙着手上的清洁活:没有啦,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突然提起他,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吧?

  朱迪斯拿杯子去洗,来回在客厅走动着:你不去法庭多半是为了躲开黑泽明,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一个女人不愿意见一个男人,很大程度上是要么喜欢他,要么是讨厌他,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有感觉是肯定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躲避始终都是解决不了问题。

  克里斯仃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他身边都有小聪明这位那么聪明的助手在身边,他又怎么会想起我呢?

  朱迪斯的手撑在椅子上,好奇地问着:你不试着去问他,怎么知道他最希望谁在他身边呢?

  克里斯仃还想着反驳,但是被朱迪斯痛快地中断了: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讨论,差不多要去法庭了,今天是我们的主场,我们不能迟到,快去准备吧。

  克里斯仃不以为然地说:我早就准备好了,就差你而已。

  朱迪斯慢悠悠地说着:不得不说,你有时候真的很令人讨厌。

  高等法院

  朱迪斯与克里斯仃出现在法庭的外面,黑泽明果然一下子就走向前,拉着克里斯仃的手,很平常地问着:你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克里斯仃连忙松开他的手,简单地解释着:我现在是朱迪斯的助手,在该案件完结之前,我们不可以有亲密接触的,有什么事,等案件完结了再说吧。

  黑泽明看着朱迪斯,朱迪斯无可奈何地笑着,表示这件事与她无关。

  小聪明提醒着他: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时候进去了。

  他迫不得已与克里斯仃分开,设立在不同的位置,有着一定的距离。

  距离产生的不仅仅是美,更多的是遗憾。

  法官进来了,检控官也跟着进来,她的样子看起来胸有成竹。

  书记员:COURT!

  所有人纷纷起立,鞠躬着,随后便坐了下去。

  书记员:群殴谋杀案召开第六次审讯。有请第三被告辩护律师传召相关的证人。

  法官:第三被告辩护律师,本席已经翻查过你递交的证人名单,只有一位,就是被告自己。你确定不再要求传召更多的证人或者证物?本案件起诉的是谋杀罪,一旦成立是很难上诉的。本席有责任提醒你,现阶段你仍然可以传召其他的证人。

  朱迪斯站起来,突然咳嗽了几声:法官大人,辩方没有异议,接下来我要求传召本案的第三被告作为证人。

  法官:本席批准。

  庭警:哈姆·雷蒙请上证人栏。

  他从外面被庭警带了进来,依次顺序,进入了证人栏。

  一如既往,他根据法庭的程序宣读了誓词: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朱迪斯站在原来的位置:麻烦你向我们描述案发那天所发生过的事情。

  哈姆·雷蒙:那天我接到第一被告的电话,在电话中他告诉我,他很不开心,于是我们就去了酒吧喝酒解闷,他一直在向我诉苦,说死者对他女朋友的行为有多么的变态,说着说着,他心里就萌生了报复死者的念头,我当时想阻止他,可是他一意孤行,并且强调要跟我一起去。我当时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于是我们就准备去找死者,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第二被告也被第一被告拉了进来,我们三个就结伴而行,一同去了停车场。

  朱迪斯:换言之,从一开始你是没有想过找死者麻烦的是吗?

  哈姆·雷蒙:是的。

  朱迪斯:在凶案现场找到的攻击性武器也是由第一被告提供的,对吗?

  哈姆·雷蒙:是的。

  朱迪斯:你可以继续。

  哈姆·雷蒙:接下来的事情,其实第一第二被告之前就已经说过,我最开始只是想着随便教训一下死者,让他吃点苦头就算了,可是那家伙身手敏捷,而且显然是力量型的角色,我们都处于下风,一直都奈何不了他。后来他终于体力透支,支撑不了我们对他的袭击,滚到了墙的后面,当时我已经想停下手了,因为他已经奄奄一息,没有还手的能力。但是第一被告的情绪异常愤怒,不断地呼喊我们继续殴打死者。

  朱迪斯:结果呢?你有没有继续殴打死者?

  哈姆·雷蒙犹豫了几分钟:有,可是我只踢了他几脚,在死者放弃挣扎之后,我就已经停下手没有再打他,唯独第一被告继续对死者进行殴打,直到他没有生命反应为止……

  突然,旁听席上的一位中年男人大喊着:臭小子!你不要乱说话!你想害死我啊!

  哈姆·雷蒙固执地假装若无其事,当作没有听到。

  法官维持着秩序:肃静!肃静!

  小聪明在黑泽明的耳边说:那家伙就是哈姆·雷蒙的父亲。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来听审。

  朱迪斯:你很肯定,在死者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之后,只有第一被告还在不断殴打死者。

  哈姆·雷蒙:是的。

  朱迪斯:如果不是第一被告,那晚你是不是一直会在酒吧喝酒?

  哈姆·雷蒙:是的,我根本没有计划惹是生非。我本来只是为了开解他,没想到会成了帮凶。

  朱迪斯: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在法庭上撒谎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哈姆·雷蒙:我很清楚。

  朱迪斯: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帕特丽夏站起来,手里握着一支笔:证人,为什么当第一被告要找死者麻烦的时候,你会跟着他一起去?

  哈姆·雷蒙: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本来只是想开解他,接着就神推鬼使那样跟着他去了停车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帕特丽夏:是吗?就是那么简单?请问你跟第一被告之间有没有财务纠纷?

  哈姆·雷蒙:我有欠他的钱,数目还不小。

  帕特丽夏:请问你有没有按时还款?

  哈姆·雷蒙:没有。

  帕特丽夏:为什么没有?

  哈姆·雷蒙:因为第一被告并不急着要我还钱,所以我就不着急还款。如果我要还,随时都可以还给他。

  帕特丽夏假装恍然大悟那样:哦,原来是这样的。你觉得第一被告对你好不好?

  哈姆·雷蒙:挺好的,最起码他还愿意借钱给我。

  帕特丽夏:就是因为你觉得第一被告对朋友慷慨解囊,当他宣布要找死者麻烦的时候,你为了跟他保持良好的借款关系,于是你就愿意跟他同流合污,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不是?!你所说的开解朋友压根就不存在,你只不过是为了图谋利益。

  朱迪斯: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作出主观的猜测。

  法官:反对有效。

  帕特丽夏: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说得好像这一次的殴打事件是无心插柳那样。但是你承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极度暴力而且喜欢惹是生非的人?

  朱迪斯: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对证人的人格作出毁谤。

  帕特丽夏:法官大人,证人的个人经历以及成长背景是直接影响该案件的重要参考。

  法官:反对无效,证人请回答控方的问题。

  哈姆·雷蒙:我想,每个人都有心情暴躁的时候。

  帕特丽夏:是吗?但是在我手上有一些关于个人的记录,就足以说明,你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心理不正常的人。这一份记录是你读高中之前的时候所犯下的伤人记录。小学三年级,与同桌发生不愉快的争执,你打伤了对方的左眼,缝了五针;五年级你在校外与同学发生打斗,对方的左脚被你打断,你父亲赔了对方五十万;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因为隔壁班的同学偷了你的单车,你独自携带攻击性武器,袭击对方的头部,使其头部严重受伤,留下了一大摊血。每一份记录文件都很详细地记录了你的犯案累累,上面还有现场的照片。校方曾经要求你接受心理治疗,心理医生对你作出了大致上的心理评估: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具有毁灭一切的意念,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哈姆·雷蒙很沮丧地辩护着:是!我的确很不懂事,伤害了很多人,但是不是就代表着我以后都会继续伤害别人,做过一天的小偷就代表那个人永远都是小偷?人是会变的,他今天可以是坏人,明天也一样可以是好人!为什么你们不愿意相信我!你们所谓的法律精神,难道是不给一个犯过错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以前有暴力倾向不代表我现在也有!我没有话好说了,你再问我,我也回答不了你。

  帕特丽夏:你可以为了金钱去找死者麻烦,也可以为了金钱打破人家的头部,更加可以为了钱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你更加可以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而撒谎!你现在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在撒谎!

  朱迪斯:反对!法官大人,一个有犯罪记录的人,不代表他不诚实。

  帕特丽夏: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疑问。

  法官:到目前为止,控辩双方的证人、证物都已经传召完毕。首先本席很感谢控辩双方这些日子为我们带来如此精彩绝伦的辩论。该案件的审讯环节已经彻底结束,接下来就是控辩双方的结案陈词,陪审团将会根据结案陈词所提出的结论去决定三名被告是否有罪。

  今天的庭审到此为止。

  书记员:COU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