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尔格的葬礼在一个太平山地举行。
这里是一个小岛的形状,周围被温暖的海水给包围住了,前来参加葬礼的人纷纷带着太阳眼镜,除了炙热的温度以及刺眼的阳光以外,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心情似乎特别沉重。
他们安排了一群乐队吹响着悲鸣的乐曲。
牧师富有感情地念着祭词:
生命总是如此的无常
欢乐、痛苦、出生、成长
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无妄之灾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出现
生命的每一时刻仿佛都在演绎无常的轮回
难道我们就应该对自己的生命漠不关心?
还是说这只是一场幻觉?
人生总是黑白分明?还是说有一部分是灰色地带?
聚积的幸福不比分散的满足要来得幸运
然后……我们唯一可以做的……
只能是珍惜眼前的一切
其余的,我们根本无从猜测
时间还是年份总是如此
我们都只是上帝的一颗棋子……
黑泽明离开法庭以后就匆匆忙忙地跑回朱迪斯的房子里,换了一套更为严肃的灰色礼服,打了一条深蓝色的领带。令他感到困惑的是,在朱迪斯的衣柜里怎么会藏有一条深蓝色的领带呢?这种颜色是绅士配备的服装,在她的衣柜里居然藏着男士而且是绅士的领带。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朱迪斯似乎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他解释,一回来就将自己困在房间里,一声不吭。
他只好按照她的吩咐,前往参加茨尔格的葬礼。
由于他穿得很庄严还打了领带,况且他全程不开口说话,根本就没有人怀疑他的乱入。
直到献花仪式结束以后,那鲜花铺满了水晶棺材。
这时候一名女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她的年龄不算很大,大概在二十三至二十四岁左右,迷人的眼神里闪烁着半点迷惘的精神,情欲迷离的稚嫩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一丝丝的喘息……
当然,最后的喘息全是他的幻想,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用他的话来说,这个女人很有味道,但他不会有非分之想,只不过是产生了一丝丝的遐想而已。
“你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她开口问着。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提问,他早就做好准备了,一份埋藏在心中的剧本已经连接他的大脑。
“我是他的……好朋友,自从得知他不幸遇害的消息以后,我感到非常的震惊与难过还有无限的遗憾。我今天前来参加他的葬礼,本来是很应该为他献上一束花以表示我对他的无限同情与哀悼,但是直到我看到你,我才糟糕地发现,比起逝去的人更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珍惜眼前人,所以我手里的这一束白玫瑰就决定送给你了。”
她接过白玫瑰,目光里似乎显露着某种较为廉价的感动,喃喃地说着:“他都不知道我喜欢白玫瑰……但是你……居然知道,不得不说,这真的很讽刺……”
他得意洋洋地笑着,其实这个事情是他委任私家侦探查知的,他成为大律师之前就已经将自己的社交圈子扩展得非常广阔,要找人帮忙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很显然朱迪斯让他参加茨尔格的葬礼是为了让他接近茨尔格的妻子,以此更为方便地获得更重要的情报与信息,茨尔格妻子的照片他早就看过,站在他眼前的这一位性感又漂亮的女士就是他今天要接近的人,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从她身上获取更为重要的情报。
或许是因为她拿着白玫瑰站在他面前站了很久,其他穿着礼服的男人也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们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情不自禁地脱下外套,里面的短袖衬衫瞬间就暴露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那夸张又吓人的纹身也显露在阳光底下。
“小子!你是谁?我们可不认识你!”他们异口同声、凶神恶煞地问着。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多人的局面,他仍然坚持临危不乱,微微一笑地说:我是茨尔格的朋友。
一颗小石头砸在他脸上,使他的脸庞砸出了一个小坑,鲜血正在以非常缓慢的节奏涌现着,他感到伤口的灼痛。面对无缘无故遭受的袭击,他很想发怒,但考虑到目前的境况,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她很容易就相信了他,一下子绕到他旁边,以维护他的口吻说着:“你们别这么粗鲁!他真的是茨尔格的朋友!他连我最喜欢白玫瑰都知道,他不是坏人!他真的是我们的朋友!”
一群像黑手党的家伙纷纷竖起手中的武器不停地叫嚣着。
“嫂子!你太单纯太善良了!茨尔格刚刚去世,你不应该相信其他男人。”
“我没有说相信他,我只是觉得他不是坏人!”
黑泽明抢先说了一句:各位!你们大可以不必管我的事情,但是今天是茨尔格的葬礼,我希望你们能够尊重一下今天的场合,有其他的事,等过了下葬日再讨论研究好不好?
其中一名黑手党声音沙哑,态度极之散漫,嚣张至极地说:“喂!那家伙说话斯斯文文,有条有理,逻辑严密,看来不像是我们帮派里的人,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别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
黑泽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鄙人不才,只是读多了几年书,说话才文绉绉的,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同一个世界的。
人群中一阵骚乱以后,没多久就恢复了平静,他们似乎早就有默契,默默地继续举行着丧礼的事情。
黑泽明忍不住去触摸脸庞上的伤口,她拿出创可贴给他重新贴上去,并且作出温馨提示:小心伤口发炎,别碰到水。
他心里不是没有感动,低沉地说了句:谢谢你,玛格丽。
她惊讶地问着:“你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字?”
“是的,是茨尔格告诉我的,他常常说你的名字很美丽很高贵很大方。他还说你是一个很美好的女人,常常让他充满了幻想。”其实她的名字也是他从私家侦探的口中所得知的,还好他在事前早就做好准备功夫,不然他就要错失良机了。
她对他说:“要不我们一起过去吧,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虽然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但还是傻乎乎地跟着她往前走。
一路上,他都假装漫不经心地与她聊了起来。
“你那些兄弟……对你还挺好的。”
“准确来说是茨尔格的兄弟,他们很讲义气,但也很讲利益。茨尔格生前就与他们有过很多的利益冲突,他死了以后,他们还愿意为他举行葬礼,我觉得他们像个大男人那样,不拘小节。但有时候他们的做事方法的确很不让人赞同。”
“例如哪些呢?哎,你千万别认为我想套你的话,只是我觉得你对他们的事情似乎很了解很透彻似的。”
“他们从事的职业其实多半是不合法的,具体要怎么说,我也不清楚,但他们真的并非普通的善男信女吧。”
“是吗?这其中包不包括茨尔格呢?虽然我也是他的朋友,但有时候我也觉得他所做的一切并非那么的合乎常规。但我真的不了解他,所以就想着在你口中问个明白,他究竟是否就如我心中所想的那样。”
她用左手捏着右手,局促不安地说着:“物与群分,人与类聚,你只需要看看他身边所结交的朋友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尽管是这样,但在我的心里,他仍然是一个非常温顺又尽心尽责的好丈夫。只不过他很少有时间陪我,所以我才对他产生了怨恨而已,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他……”
他不禁在心里闹着翻腾:得了吧,你真的爱他?你只不过是喜欢他的钱而已,如果以他的外表,没有钱,百分百不会有人喜欢他,你真的喜欢他?我诅咒我自己一辈子都赢不了官司……哦不,这也太毒了,我诅咒我自己以后都找不到真爱!
他假装深沉地挽着她的手臂,刚才那个态度嚣张的男人又出现了,他小声兮兮地提醒着她:到献花时间与下葬时间了。
黑泽明自然也假装伤痛欲绝地跟了过去。
在阳光普照的午后,他们都往水晶棺材里躺着的遗体献花,其中菊花占据的比例是最高的,只有玛格丽轻轻地丢下手中的白玫瑰,黑泽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似乎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这白玫瑰明明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她却拿来拜祭她的丈夫。无可否认的是,这个小小的举动,使他的潜意识开始慢慢地注意这个令人困惑不已的女人。
玛格丽丢下白玫瑰后,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滴落在茨尔格的遗体上。
水晶棺材缓缓下沉,她恋恋不舍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其中一位参加葬礼的人企图搂着她,但被她粗暴地推开了。
下葬仪式其实从棺材下沉到地底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正式结束了。
他们坐船回去,黑泽明自然也跟着他们回去了。
葬礼结束以后,他们第一时间回到的地方竟然是一个类似于内堂的地方。
黑泽明觉得这一幕非常的眼熟,是的,这是黑帮电影镜头里惯用的伎俩,所有的谈判均在内堂里展开,通常会有幕僚,律师在场,他们是谈判的公证人。他一直以为这只会出现在电影世界里,没想到在现实生活中让他真正遇到了这种情况。
他的确是一名律师,但他并非黑手党里的御用律师,他今天的角色也是冒认的黑手党,于是他不敢轻易发言,他生怕一旦说错话就会暴露自己是律师的身份。
现在律师与幕僚都出现了,就差黑手党的首脑人物出现在那张赤红色的椅子上的画面,对于这一幕,他向来抱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幻想,他认为出现在那张赤红色椅子上的人物绝对不是普通人,最起码不能太平凡,否则就会辜负上帝制定的一套完善的游戏规则。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居然是——玛格丽。
是的,她坐上了传说中黑手党首脑人物的位置,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衣服从庄严神圣转变成冷酷无情的黑色套衫,她还戴上了墨镜,大白天的在室内她居然戴上了墨镜,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辛波斯卡弗的奇怪习惯,没想到习惯竟然也会无独有偶地相似。
翰尼看上去像是叔父辈的级别了,一开口就显得他很嚣张:大嫂!虽然你是茨尔格的妻子,但党派内的事务你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你毫无经验,我看你根本没有必要坐上那个位置,我是为了你好,那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玛格丽微笑着说:“我的丈夫生前就已经叮嘱过,如果他有什么事,我必须要替他接下集团的首脑位置,虽然我毫无经验,但我有御用律师以及幕僚,他们会给我提供宝贵的法律意见,而且我也相信你们会很愿意协助我的。”
捷克也很不服气地说:“我说你啊,没事就待在家里享受人生,茨尔格赚的那些钱已经足够你生活下半辈子,你根本没有必要跑出来妨碍地球转!”
玛格丽瞬间变得阴暗起来:他生前叮嘱我坐这个位置,是因为他知道他有一群非常忠心的下属,非常尽忠职守的兄弟。他也知道,万一他倒下了,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就会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他也是为了集团安稳地度过恐慌不安的阶段才让我坐这个位置。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动摇坐这个位置的人!好了,今天我们进入第一个议题。
坐在她旁边的御用律师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现在我们要面临的问题是,该如何为这一届的首脑人物报仇。”
捷克很愤怒地说:“那家伙据说找了一位很聪明的律师为他辩护,万一他真的被判无罪,我建议找人进去将他杀了!”
翰尼也跟着起哄:没错,就算他真的要坐牢,我们也不能让他好过。
玛格丽出示停止的手势:我认为,眼前是风头火势,茨尔格被杀是属于自卫杀人案,但是否正当,案件还没结束档案,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最起码也要等案件完结了以后,我们再重新商议这件事。
这下子黑泽明一下子明白朱迪斯为什么要找他来混进葬礼现场的真正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