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法院
黑泽明同样以无精打采的状态出现在法庭里,小聪明一路上不断地找话题跟他聊,他都没有表现得特别感兴趣,一路上只知道倾听,从不想着发表任何的意见。
辛波丝卡弗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不过呢,她今天的状态似乎特别好,脸上写满了自信,看来她对于今天的庭审有着十足的把握。
黑泽明抛下说个不停的小聪明,跑过去跟辛波丝卡弗打招呼。
她神秘兮兮地说:小样,看好了,今天是你上人生最重要一课的一天。
所有人纷纷入席。
法官与陪审团已经进入法庭的范围。
旁听席的人分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相应地坐了下来。
犹文太仍然选择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戴着墨镜,他只想静静倾听自己喜欢的人在法庭上的表现。
书记员:COURT!
所有人纷纷起立,鞠躬着,随后便坐了下去。
书记员:浴室谋杀案现作第五次公开审讯。
法官: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辛波丝卡弗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握着一支钢笔: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本案的被告谬罕默德·摩洛先生出庭作证。
法官:本席批准。
谬罕默德从法庭外面被带了进来,坐在证人栏里,辛波丝卡弗递了词稿过去。
他照着上面的内容郑重其事地宣誓着: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辛波丝卡弗:谬罕默德先生,请问你的职业是什么?
谬罕默德:我是一家同期拆分,狙击不良企业资产,从事收购、并购、合并的处理工作及负责企业清点工作的执行董事,该公司其实早已经上市,我是持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的股东。
辛波丝卡弗:我想知道,你每日的工作是不是会非常忙碌?
谬罕默德:当然忙碌了。我白天要盯着股市,晚上还要留意地段价位的变化,无时无刻都要盯着汇率的变化。我身边永远只有电脑与平板,方便我做事,我感觉对于我个人而言,一天24小时都是不够用的,如果金钱可以贿赂上帝,我希望这个世界是48小时一天。
辛波丝卡弗:我们来谈论关于你妻子玛丽亚的问题。玛丽亚女士曾经多次去警局报案,指出被你多次家暴与虐待,请问有没有这样的事?
谬罕默德:有时候在工作上不顺心,狙击其他企业并不顺利,我会因为这样而导致心情极其烦躁,回到家里,玛丽亚总是会抱怨我太晚回来,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于是就跟她吵了起来。其实如果她不是那么倔强,非要跟我吵,我是不会动手打她的。每次打完她,我都会非常后悔,觉得很心疼。她每次都跑去报警,我每次都会很虔诚地向她道歉,给她买了很多很多的礼物,而且我还写了悔过书,希望得到她的原谅。说真的,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也是人,我也会有非常脆弱的一面,我知道打她不好,可是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因为这样看了很多次心理医生,对方都给了我一些药,这样药据说是可以抑制易暴易怒的情绪。
辛波丝卡弗:法官大人,在我手上的文件就是被告写下的悔过书,玛丽亚已经在悔过书上签下了原谅的名字;我手上还有一份礼物清单,是被告在犯错以后买来哄玛丽亚的;至于心理医生的探访记录也在我手里,而且那些药,被告也一直保持服食的习惯。
好几份文件传到书记员的手里,书记员将其递交至法官的面前。
小聪明见状,小声地说着:哇,这家伙可真是准备充足,连悔过书这种伎俩也用上了。
黑泽明嘴唇不动,但是却发出声音:那肯定了,她可是辛波丝卡弗。
辛波丝卡弗:我们何不来讨论一下关于2020年4月13号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呢?
谬罕默德:那天我照常回到家里,经过浴室那里,玛丽亚喊住了我,她很害羞地向我表达,她想要了……
辛波丝卡弗:想要是什么意思?
谬罕默德:夫妻之间的话语,大概的意思是,想要与我发生性行为。
辛波丝卡弗:你当时是什么反应?
谬罕默德:我那天已经工作了一整天,光是汇率问题我就已经写了十几章分析报告,我根本没有心思玩这个。可是她不肯,非要拉着我进浴室,我只能顺从她的意思,无奈地跟她在浴室里发生性行为。
辛波丝卡弗:你们之间发生性行为的时候,有没有哪些比较特殊的癖好?
谬罕默德:我倒是很正常,她反而是会比较倾向于被虐待的那种。
辛波丝卡弗:虐待?如何被虐待?
谬罕默德:她喜欢我按着她的头,按在浴缸里,还喜欢让我骂她,有多狠就骂多狠。她说很迷恋沉浸在浴缸里的那种窒息的兴奋感,还要求我用大一点的力气,使她的窒息感加重。
辛波丝卡弗:当时你们大概站在哪个位置?
谬罕默德:我就站在她身后,很无奈地按着她的头在浴缸里,她又很喜欢不断地挣扎,徒使浴缸里的水不断地溢出来,我还得配合她的演出,不断地辱骂她。
辛波丝卡弗: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是非常危险的,随时可能会闹出人命。
谬罕默德:我知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她有抑郁症,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会很不开心,随时可能会抑郁症发作。
辛波丝卡弗:也就是说,按她的头在浴缸里并非你个人所愿意,纯粹是满足她个人的癖好。
谬罕默德:是的。
辛波丝卡弗:你们的性行为持续了多久?
谬罕默德:大概十分钟左右。
辛波丝卡弗: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谬罕默德:我放开她以后,我就离开了浴室,到外面散散步,抽根烟,呼吸新鲜的空气。
辛波丝卡弗:你们之间的性行为为什么只进行到一半就没有再继续了?
谬罕默德:因为最主要是……我害怕,我真的怕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喜欢被虐待的倾向会到了这种地步,喜欢在水中沉浸的窒息感,还乐此不疲。她在获得兴奋感觉的时候,身体一直在抽搐着,她倒是很开心,可是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性行为,我不能理解她寻找快乐源泉的方式。因此整个性行为还没有完成,我就离开了浴室。
辛波丝卡弗:接着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谬罕默德:我散步散了好一阵子,我决定回去看看她,没想到刚刚到了浴室,就发现浴室里一片血痕,到处都是血液洒满的场景。我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就有现场的警察声称我杀了玛丽亚,然后就将我逮捕,抓了回去。没多久,律政司就起诉我谋杀玛丽亚,这听起来简直就是荒谬至极,但是它确实发生了,也确实存在。
辛波丝卡弗:你当时有没有承认,人是你杀的?
谬罕默德: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坐在旁听席的尤利西斯终于忍不住这个人的大话连篇,颠倒是非,很激动地站起来,指着他大声地喊着:你在说谎!是你杀了玛丽亚!你就是杀人凶手!你从头到尾都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法官象征式地敲响着木槌:肃静!肃静!请保持肃静!
黑泽明压低着声音说着:哇,这家伙说谎话的能力比克林顿还要厉害。明明是不存在的东西也被他形容得煞有介事那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法庭上编故事也变成了陈述事实的一种。
辛波丝卡弗:警方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找到你妻子的尸体,你觉得她去了哪里?
谬罕默德:我不知道,但是她有精神病历史,每次情绪激动之后,她都会自己躲起来,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老实说,我宁愿相信她是玩失踪,也不愿意相信她已经遇害,毕竟尸体还没有找到,我不希望这个家庭里少了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尽管她有严重的偏激思想,也患有精神病。
尤利西斯再次咆哮着:你在胡说八道!玛丽亚的精神病早就已经康复,她的精神状态很好,很正常,你不能污蔑她!
法官再次很不耐烦地维持着秩序:如果再有人在法庭上大声喧哗,本席将会考虑休庭十五分钟,同时控告扰乱法庭秩序的人。希望在座的各位自重。
辛波丝卡弗:以你认为,玛丽亚会不会与其他人结怨,或者有不愉快的经历呢?
黑泽明站起来大喊: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法官:反对无效,证人请回答问题。
谬罕默德:说实话,我没有针对谁,但是玛丽亚在嫁给我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她在社会上浮沉那会,人缘关系很不好,她曾经与很多人结怨,欺骗感情,乱搞男女关系,以性来换取金钱早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如果要说憎恨她的人,我相信是非常多。
辛波丝卡弗:那玛丽亚女士的失踪会不会与以前的仇家有关系呢?
黑泽明: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妄自猜测,并且引导证人作出主观判断。
法官:反对有效,证人不需要回答辩方律师的问题。
辛波丝卡弗:玛丽亚出轨的事情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吗?
谬罕默德:并不会。她之所以会出轨,可能是我在某一方面做得还不够好,我个人认为我是需要认真地反省,我们的婚姻关系究竟存在了哪些问题,我非常愿意去弥补我们这段婚姻关系存在的裂痕。
辛波丝卡弗: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认为玛丽亚已经遇害?
谬罕默德:当然不是,我每一天都在家里打开大门,等着她回来呢。
辛波丝卡弗: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疑问。
随后她十分得意地瞟了一眼黑泽明,信心十足地坐了下去。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黑泽明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坐在原来的位置观望着被告的状态,直到小聪明匆匆忙忙地在一份文件上划出了几个重点,然后递过去给他,他看了一眼她,接着站起来。
黑泽明:谬罕默德先生,你口口声声说很爱玛丽亚,甚至可以接受她婚内出轨的事情。
谬罕默德:是的,爱一个人不应该包容她的一切吗?
黑泽明: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玛丽亚婚内出轨的?
辛波丝卡弗: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法官:反对无效,证人请回答控方的问题。
谬罕默德:大约是在一年前。
黑泽明:请问你是如何发现玛丽亚出轨的呢?
谬罕默德:她经常外出,而且我查过她有多次登记酒店住宿的记录,结果显然易见。
黑泽明:但是你刚刚又说你公事非常繁忙,怎么会有多余的时间调查自己的妻子呢?
谬罕默德冷笑着:在这个时代,做事是不用自己动手的,花一点点钱自然就会有人帮你。我找了私家侦探调查玛丽亚,结果发现了她出轨的事实,还拍了很多照片。
黑泽明:当时你有没有立刻向她提出离婚?
谬罕默德:没有。
黑泽明:为什么没有?
谬罕默德:我说了,夫妻之间要学会互相包容。
黑泽明:我相信互相包容其实是不包括出轨的对吧?你没有向她提出离婚,因为你想要报复她,这就是后来你家暴的真正原因……
辛波丝卡弗: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作出猜测。
法官:反对有效。证人不需要回答控方的问题。
黑泽明:但是玛丽亚曾经多次向你提出离婚申请,甚至是单方面申请离婚,想要跟你分居,结果你一次都没有同意过。
谬罕默德:如果你很爱你的妻子,我相信你也不会同意离婚的。
黑泽明:事实就是,玛丽亚要离开你,你不同意,因为你有很强烈的控制欲,你对于玛丽亚要背叛你,离开你感到非常怨恨,因此你杀害她是不是?!
辛波丝卡弗:反对!法官大人!
法官:反对有效,主控官麻烦你注意措辞。
黑泽明:你口口声声说,当晚你离开了浴室,到了外面散步,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谬罕默德:我散步的时候都很喜欢一个人待着。
黑泽明:那就是说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在案发的时候有不在场的证明。
谬罕默德: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起诉谋杀,因此我不需要证明其他的事情。
黑泽明:有没有人可以证明,是玛丽亚主动要求你按她的头,按进浴缸里?
谬罕默德:没有。
黑泽明:有没有人可以证明你们当时在发生性行为,而不是纠缠?
谬罕默德:没有。
黑泽明:那就是说,由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在说,根本没有人可以证明你所说的是事实的一部分,我也可以说这是你刻意编造的谎言!
辛波丝卡弗:反对!法官大人!
黑泽明: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法官:今天的庭审到此为止。
晚上吃饭的时候,黑泽明早就显得心事重重,他的手握着酒杯,半天没有动静。
小聪明好奇地问着:怎么?今晚的菜不合你胃口啊?
他叹息着说:这宗案件的检控,可能我们会输。表面证供虽然成立,但是始终没有一个目击证人亲眼目睹谬罕默德杀人。光是这一个疑点,就足以使他脱罪。
她不以为然地说:不会啊,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控方证人?那个只有十岁的小孩子。
他很伤脑筋地撑着额头,苦恼地说:别提这个孩子了。他现在患上了失语症,不能正常地陈述一件发生过的事情。莫医生倒是有办法,可是只能用手机短信来沟通,这样的事情谁会相信?况且莫医生那边还没有消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法官与陪审团也不一定会接受这么一个证人的供词。
她给他倒了一杯水:放松点,兄弟。没事的,我相信莫医生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