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第一次的开庭审理,朱迪斯逐渐开始发现,这个夏检控官的控告手法实在是令人耐人寻味,她完全摸不到对方的潜在对策在哪,在法庭上对峙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对方的那股自信满满的气势。因此她不能再怠慢下去,她必须要控制局势,目前她已经处于下风,她可不能让自己一直这么被动下去。
在法律界,朱迪斯大律师可是百战百胜的。
黑泽明坐在她对面,很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故意地调侃她:“哎呀,你知道吗?我前前后后接了那么多官司,也做过其他律师的助手,这一次是最清闲的。但是呢,要研究的文件是最多的,光是控方的证人名单就已经够吓人了!三四个证人耶。
朱迪斯藏起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性格,很严肃地对待这一现象。
“没错,我们目前最大的不足就是,证人不够。”
黑泽明提醒她:“不是不够,根本就没有。没有时间证人也算了,他连稍微能够给陪审团与法官一点信息的证人都没有。例如品格证人,又或者可以证明他没有杀人动机的证人,他统统都没有。没想到堂堂一个优秀的音乐家,竟然连一个正正经经的朋友都没有。”
朱迪斯忧心忡忡地说:“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吧。看来我们得想个办法,总不能到了辩方证人环节,我们只能让约翰自我辩护吧?”
黑泽明无所谓地说:“有何不可,自我辩护的案件获得胜诉的案例又不是没有,只不过我担心他没有那么幸运而已。”
“如果真的没有证人,那我们只能尽力让控方证人的供词也无法被陪审员接纳。”
黑泽明不太自信地回应道:哇,这事情恐怕没那么好处理。首先我们可以看看控方证人列表的第一个证人就是楼下的管理员,他可以很清楚地指出,约翰曾经去过案发现场,并且逗留了一定的时间。这个证人呢,其实真的不好推翻,不过你倒是可以找到足够的疑点,你唯一可以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朱迪斯陷入了沉思。
黑泽明又再次提醒她:“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约翰与死者之间的关系吧?不是表面的关系,而是更深一次的关系,这也是控方起诉约翰的一个重要关口。”
朱迪斯顿时感到压力巨大,只说了一句:“容许我再想想,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思考对策,所以你先离开吧。”
黑泽明好奇地问:嗯?现在就要下逐客令了?
朱迪斯面不改色地说:“同一番话,我不喜欢说两次。”
黑泽明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离开朱迪斯的公寓,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上,他还在寻思着待会要去哪里,比较现在距离天黑还很早,他可不想回到那个令人疯狂的出租屋里。就在他对接下来要去哪里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原来接下来的时间已经有人为他安排好了。
一个男人朝他走过来,带着命令式的口吻:“我们老大想见你。”
他好奇地问着:“你们老大?”
在他漫长而并不光辉的律师历史上,他貌似很少为黑道人物处理过官司……好吧,换一个说法,不是没有处理过,而是没有打赢过一场像样的官司,因而得罪了很多的黑道人物,但碍于这是一个法制法治的社会,哪怕是黑道人物也不敢对律师做出很过分的行为。因此他从来不怕任何形式的报复行为,但没想到真的有人敢挑战法律,亲自找上门了。
他还在纳闷着是谁那么大胆,对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名字了。
知道对方的身份以后,他就再也不害怕了。于是他便肆无忌惮地跟对方走了。
一般的黑道人物都很爱耍酷,就喜欢躲在车里谈话。
车旁边的保镖对他进行了搜身以后,方让他靠近那辆车。他一进去就看到了久违的一张脸——那是属于玛格丽的一张忧郁的脸庞
自从上一次的谋杀案件结束以后,他就一直没有找玛格丽,因为对于他来说案件已经结束,他没有必要接触黑道人物,但是玛格丽已经找了他两次,他都神一般地躲开了。没想到今天他还是避免不了这个女人的纠缠,他也搞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缠上他了。难道是因为葬礼上的白玫瑰触动了她内心的一根弦?这很难说。
为了避免这种暧昧的关系持续下去,他必须要与她保持距离。
“玛格丽女士,真高兴看到你。”这是他在社会人际交往的设定台词。
她貌似不太高兴,望着前面的马路,慢悠悠地说:“很高兴看到我?不见得吧?我找了你两次,你都没有理我。”
他推了推眼镜,脸不红,心不慌地说:“最近社团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对于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真的很抱歉。”
她提高了说话的声音:不知道你是混哪个社团的呢?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很及时地回应着:我与你的丈夫是好朋友,你也没有见过我,很正常的。我是其他社团的,也不代表你真的要见过我吧?对不对。
只见她摘下太阳眼镜,颇为伤感地说着:“法庭的判决……很老实说,我不是很满意。那家伙杀了我的丈夫,不应该被判误杀的。应该判他死刑,否则死去的人该如何安息?”
此时他心里突然有点慌张了,猛地吞咽着:虽然我也很不服气,但法庭的结果是最公正最具法律效应的,我想,这个判决是基于法律秩序下最理智的结果了。很难改变的,况且法庭都判了这宗案件不能上诉,这也是好事,对吧。
她突然转过身,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问:“看你出口成文,对法律的认识也很深,怎么看你也不像是混黑道的人,莫非你是律师?”
他强忍着内心的慌乱,为自己辩驳:当然……不是。其实我可是大律师!他在心里不满地纠正她的说法,转而对她说:“其实我很讨厌律师这个职业。”
他认为这是他说过最离谱的一个谎言了。
只见她咬牙切齿地说:“说实话!我也很讨厌律师这种不要脸的东西!为了钱可以为任何人辩护!哪怕对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们都会为他维护自身的利益!说是伸张正义,彰显法律的公义,其实根本就是是非颠倒!不分清红皂白!利益至上!”
他艰难地说着:“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吧……人家好歹也是贡献了大半个青春去读法律,法律的制度就是这样,他们也不想这样的……游戏规则决定了游戏的玩法嘛。”
她藏起了不满的神情,转而笑着说:我们不说这个了,陪我到处走走吧。
他眺望着车子旁边的保镖,有点害怕地说:“你这么多保镖跟着,我看不太适合吧。”
她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的,他们不会管这些的。
他可不是一个轻易屈服的人,动起身刚要离开,车门刚要打开,站在车前的保镖突然凶神恶煞地望着他,最后……强行达成了共识,他立刻态度转变,敢怒不敢言地说着:“既然玛格丽女士你盛情邀请,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普通法院
所有人纷纷入席法庭,主控官很早就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闭目养神,似乎在为今天的检控做足了很多准备工夫。
朱迪斯拿着公事包坐在自己的位置,很不满意地拿出今天要用到的文件。
她今天很不爽,因为黑泽明又迟到了,自从上一次的自卫杀人案件结束以后,他就常常迟到,公事是如此,私事也是如此,她对他的行为感到非常的厌恶。平时处理的案件也就算了,她都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一次他应该很清楚,她是非常在意这一次的案件。他不应该那么懒散与随意。直到法官入席,准备开庭的时候,黑泽明才匆匆忙忙地赶到法庭。
法官目睹黑泽明气喘吁吁的样子,好奇地问:辩方律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朱迪斯赶紧拉黑泽明坐下,不好意思地说:法官大人,没问题。
法官:没问题就好。
法庭书记员大喊:COURT!
所有人纷纷肃立而起,鞠躬着,随后慢慢坐下。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帕特丽夏很严肃地站起来,一只手掌紧握着另外一只手掌: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本案的第一号证人-弗尔西先生出庭作证。
法官:本席批准。
庭警:有请弗尔西先生出庭作证。
一名年纪老迈又白发苍苍的长者在庭警的带领下,进入了证人栏的位置。
书记员拿着宣誓的词稿递给他,并且提醒着:麻烦你按照词稿上的字念一遍。
弗尔西: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绝无任何半点虚构成分。如果有任何违背事实的情况,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书记员:好,谢谢你,请坐吧。
帕特丽夏穿过证人栏的走廊,停留在中间的位置:弗尔西先生,请问你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弗尔西:我是长夜公寓大厦的管理员。
帕特丽夏:在本月的一号晚上的八点之十一点之间发生的事情,麻烦你清清楚楚地为我们描述一下。
弗尔西:在六月一号的那天晚上,是我在值班。大概在九点钟左右,我看到一名男子气冲冲地进入我们公寓的大厦,按了电梯,他上了十七楼。
帕特丽夏:十七楼很特别吗?
弗尔西:十七楼是金文莱居住的楼层。
帕特丽夏:你所指的金文莱是不是本案的死者?
弗尔西:是的。
帕特丽夏:请你继续。
弗尔西:大约到了九点三十分左右,到了我巡视楼层的时间,当时我刚好巡逻到十七楼,当我正好经过金文莱先生的单位前面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屋内发生了很剧烈的争吵声,结果我就开始敲门,想问问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帕特丽夏:接着呢?你看到了什么?
弗尔西:接着金文莱先生就打开了门,他装作很轻松地告诉我,他没事,只不过是跟客人有一点点的争吵。
帕特丽夏:为什么你要用假装两个字呢?
弗尔西:因为很明显,我看到了金文莱身上的伤痕,很新的,应该刚刚形成的伤口。但他却一个劲地说没事,他肯定是不希望我介入屋内所发生的事情,所以才这样说的。
帕特丽夏:你除了看到死者满身伤痕之外,还看到了什么?
弗尔西:我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很愤怒地从里面盯着我看,我当时还真的有点害怕,本来我还想问金文莱先生,要不要报警,但他说不用管,这是小事。然后我就继续巡视其他的楼层,离开了十七楼。
帕特丽夏:你刚才所指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你认不认得他?
弗尔西:认得。
帕特丽夏:这个人他在不在法庭内,如果在,麻烦你清清楚楚地指他出来。
弗尔西指着约翰:坐在犯人栏里面那个就是了。
帕特丽夏:我希望你清清楚楚地告诉陪审员,当晚出现在死者屋内的人究竟是谁。
弗尔西重复道:就是他!
帕特丽夏:他的名字叫约翰。
弗尔西:没错,他就是约翰。
帕特丽夏:弗尔西先生,根据我对大厦管理员的制度要求的了解,当你们看到有陌生人企图进入大厦的时候,你们是有义务有权利去阻止他们的。
弗尔西:是的。
帕特丽夏:我想请问你,既然被告如此愤怒地进入电梯内,当时你为什么不阻止被告进入大厦的范围内呢?或许你对他进行驱逐出境也可以啊。对不对。
弗尔西:是这样的,对于陌生人我们当然要驱赶,但是约翰先生与金文莱先生是相互认识的,他们还是朋友,约翰先生还经常在金文莱家中逗留,我已经见过他好几次。
帕特丽夏:以你对他们的观察,你认为他们的关系是否很和谐?
弗尔西:说实话,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而且还很紧张。
帕特丽夏:你的意思是,被告可能不止一次殴打死者……
朱迪斯看了一眼证人,立马站起来大喊: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主控官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企图引导证人作出不必要的陈述事实。
法官:反对有效。
帕特丽夏:当你离开十七楼之后,你有没有亲眼目睹被告离开?
弗尔西:没有。
帕特丽夏:被告会不会是故意不想让你看到他……
朱迪斯:反对!
帕特丽夏很及时地说: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