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斯邀请了辛波斯卡弗到其家中共进晚餐。
她本来是不想应邀的,但考虑到以后有机会入律政司工作,而詹斯是刑事检察科的科长,如果能得到他的赏识,要进入律政司为政府工作就显得要轻松很多。在经历过上次与詹斯的一番对话之后,她的确也有为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作过一番深沉的思考。詹斯说得很对,归根到底,政府部门始终是强大的支撑后盾,为政府部门工作绝对可以说是无后顾之忧。钱虽然是少了一点,但生活会过得比较安逸。因为没有人知道,一个辉煌的时代什么时候会终结什么时候会走向灭亡,当新时代来临,而陈旧的一套制度一旦要消失,新的制度又无法适应,这绝对可以说是对一个人的终极毁灭。打进政府内部就可以与时俱进,生活水平永远都不会有后退的可能。
就为了这一点,她上一次才接了《自卫杀人案》的检控工作。
上一次的检控结果令律政司的高级职员非常满意,但引发了不少的社会问题,产生了共鸣。在文学界以及漫画界则出了一系列的讽刺作品,用来讽刺这一次的宣判结果的。例如静名字的《胖子的传说》,里面就有这么的一幕,一位恶霸对一名老实巴交的农民进行欺凌、殴打、甚至夺走了他身上的财物。该农民不敢反抗也不敢还手,但在大故事的背景下,农民的设定是蛮力无穷,可以推到一群游行示威的群众,曾经为政府驱赶示威人群立下不少的功劳。但就是这么一个拥有无穷力量的人最后竟然被活生生地打死。这一点恐怕所有的读者在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很明确的结论,结合时代背景所发生过的案件,我们就很容易理解该漫画中老实巴交农民的不抵抗行为了。该漫画一度卖得非常畅销,甚至卖断货了。
而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在案件中控告斯蒂芬的角色形象也被带进了其他另类的作品,在其他的故事中被讽刺为不分是非黑白,歪曲事实,为了金钱竟然抛弃真理,不惜对一个苦难者进行致命的控告,毁掉了对方的一生也会毁掉了自己的形象。她自问为那么多看上去是罪有应得的当事人进行过很多理性的辩护,但从来没有人为过她的工作进行过某些程度上的讽刺或者不满,没想到这一次,她算是翻跟头了。但她不会介意,因为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在遵守游戏规则而已。
詹斯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只有五成熟的牛排,还开了一瓶红酒。
她用鼻子闻了闻,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这牛肉的香味似乎有一种很特别的香味。
詹斯得意洋洋地说:“当然,这是我独家秘制的牛排,其他地方可尝不到。”
她举起手中的刀和叉,迅速地割了一块小小的牛肉放进口中,入口即溶。然后她便说了一句:这一碟精致的牛排呢,本来不应该是我品尝的对吧?我只是比较幸运,成为了候补的品尝者。
他连忙地说:“别别别,别这样说,谁都可以品尝,只不过我特别想让你品尝而已。”
她不经意地说了句:“帕特丽夏拒绝了你的邀请,不是吗?”
他企图为自己的失败作辩护:她刚刚接了一件谋杀案,明天就要上法庭了,她当然要做足准备工夫了。
她故意地说:“我看啊,研究案情只是作为推搪你的一个很普通的借口,她根本就不情愿与你同桌吃饭。喂,你得罪了她?”
他顿时放下手中的刀叉,不禁为自己被拒绝的事作出了结论:不得不说,女人还真是小气!上一次我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她就生气到现在!
她摇摇头说:哎!你实在是太不了解女人了!对着女人不能说太多的真话!
他无所谓地说:“算了算了,生气就生气吧,她还是我下属呢,我总不能表现出一副很介意的样子吧。我们不要再说她了,对了,最近有没有看最火爆的漫画《胖子的传说》”
她点了点头:看了!超现实主义的讽刺作品,立法会是不是应该考虑限制这一类型的书籍作品出版呢?你们政府做事,永远都有人反对,书籍的出版永远成为攻击你们的最简单最直接最没有杀伤力的武器!
他一点都不在乎,只专心着盘子里的牛排:立法会的事情轮不到我们管的。说起来上一次的案件还得感谢你,你的结案陈词做得非常好,陪审团与法官的判刑才显得十分的公正以及那么的自然。
她喝了一口红酒,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后放下手中的红酒说着:“其实还可以更好一点,不过当时辩方的所独占的优势并不比控方弱,我也被受制于辩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信心,认为自己会赢的,没想到真的就这样赢了。”
他停顿了一会,她好奇地问着:怎么了?
他拿餐巾纸擦干净了嘴巴旁边的油渍,故意压低了声音: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实情。
她不以为然地说:“说吧。”
“其实……哪怕辩方所占的优势有多好,斯蒂芬的控罪都会被改为误杀的,当然如果辩方律师足够弱,一点都不专业,告他谋杀是一点都不过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社会需要稳定,需要一个法治的概念去约束他们。斯蒂芬这一件案件很显然是在挑战法治社会的道德底线,如果谋杀、误杀罪名都不能成立,广大市民会对我们失去信心的。布达拉美宫政府已经熬过混乱的日子,这种日子不应该再卷土重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她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刀叉,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那也就是说,所谓的误杀罪名成立全是政府高层的内部决定,与我毫不相干?”
“那也不是这么说,如果没有你的专业指控,我们就算要干预法庭的判决,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我就是看中你身为律师的一种专业精神,所以才找你做这件案子的指控工作。所以很老实说,你并没有让我很失望,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平息了这一次的风波。不然所有的人都有样学样,这社会的稳定发展就维持不了!”
“难道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发展就必须要牺牲一个无辜的人的生命与自由?”
“严格上来说,他并非无辜的人,他的确犯法了。”
辛波斯卡弗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挎包。有点心烦意乱地说:“很抱歉,我不是很舒服,我想我该回去了。”
在她打开门,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詹斯在她身后喊着:其实我真的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留下来帮我。其实你比帕特丽夏更为专业!
她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外面,她竟然感到全身在发抖,一辆又一辆的计程车从她身边开过,她都没有伸出手拦截车辆,她不想坐计程车,她选择了坐公交车。
晚上的十一点是公交车的最后一班车,她不想回家,她突然很想念帕特丽夏,在她到达目的地以后,她就发现,夏检控官已经在不远处等她了。
夏检控官那双望穿秋水的双眼使她恐慌的内心得到了一丝丝的慰籍。
“你去哪里了?”
“呃……我只是约了朋友在酒吧玩,我们回去吧。”
“是吗?去了酒吧,可是为什么你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呢?”
“我来之前洗了一个澡,所以你闻不到的。”
“也就是说,哪怕你身上有男人的气味,我也会闻不到?”
“我身上怎么会有男人的气味呢?赶紧回去吧,明天早上还要上法庭呢!”
朱迪斯手里提着公事包,在进入法庭之前就已经戴上了假头套,身上毅然穿着一身神圣的黑袍。今天的她显得异常的精神抖擞,眼神里更是充满了斗志,只有黑泽明还坐在某个角落里打瞌睡,看来他昨晚还玩得挺疯的。
帕特丽夏也出现了,她看到朱迪斯,立马迫不及待地走过去与她握手。
两人互相假意地嘘寒问暖以后,便分开进入了法庭。
陪审团与法官也逐渐到场,黑泽明还是那副完全睁不开眼睛的嘴脸,睡眼惺忪,不断地滴着眼药水,帕特丽夏的助手已经在准备上庭的文件,朱迪斯则需要自己准备,黑泽明的无精打采令朱迪斯深深地感到不满,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约翰也被带至犯人栏内,黑泽明朝他展示了V字型的胜利手势,意思是让他放心。
书记员喊着:COURT!
所有人纷纷肃立而起,很严肃地鞠躬着,随后便坐了下去。
书记员宣读着:案件编号JU0020190601,约翰先生,被控告于2019年六月一号在长夜公寓谋杀本案的死者金文莱,罪名是一级谋杀。
法官:被告你是否认罪?
朱迪斯:法官大人,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否认控罪。
法官:鉴于被告不愿意认罪,该案件不需要转介高等法院。主控官,你可以开始传召本案的人证与物证。
帕特丽夏站起来鞠躬着,随后她说着:“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负责本案尸检工作的许仲文先生出庭作证。”
法官:本席批准。
帕特丽夏:许仲文先生,请问你是否担任本案的验尸官一职?
许仲文:是的。
帕特丽夏:麻烦你给我们简单地描述一下,在死者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
许仲文:死者生前曾经与别人发生过争执与搏斗,我在他左侧的肋骨以及后颈部发现了很严重的创伤,照估计是遭受硬物的袭击而造成的;另外我在死者的口腔内发现了一些很细碎的布料以及在死者的牙齿内发现了一些人体组织。
帕特丽夏:法官大人,我手上有一份属于死者牙齿内发现的人体组织的化验报告,上面很清楚地写明,那些发现的人体组织以及细碎的布碎是属于被告约翰先生的。
书记员接过化验报告,递交给法官检阅。
帕特丽夏:我想请问你,死者的真正致死原因是什么?
许仲文:死者的真正死因是,遭人从背后用布条之类的物体勒紧脖子,直至死者失去生命反应,呼吸停顿为止。
帕特丽夏:那么死者的死亡时间呢?
许仲文:根据尸体僵硬的程度来看,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十点至十一点之间。
帕特丽夏:是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许仲文:是的。
帕特丽夏: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死者是遭人虐打,噬咬,然后再遭人从背后活生生地勒死……
朱迪斯: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企图引导法医官作出不必要的推测。
法官:反对有效。
帕特丽夏: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
法官: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发问。
朱迪斯:许仲文先生,请问你可以不可以简单地为我们解释一下,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对另外一个人进行撕咬的攻击?
帕特丽夏: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朱迪斯:法官大人,我很快就可以证明,我的问题绝对与本案有莫大的关联。
法官:反对无效。
许仲文:以一个正常人来说,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去撕咬另外一个人。除非他本身就有先天性的疾病,例如癫痫症、狂犬症之类的。
朱迪斯:法官大人,我手里有一份关于死者的病历。这一份病历很清楚地告诉我们,死者是患有癫痫症的,病发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去撕咬一个陌生人。为此我想指出的是,死者很有可能是主动攻击我的当事人在先,而我的当事人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才出手袭击死者。
帕特丽夏: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的说法。我手里有一份极之详细的医学研究报告。该报告上清清楚楚地指出,患有癫痫症的人只有在遭到外来刺激的情况下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攻击另外一个人,而并非辩方所说的,主动去袭击对方。
朱迪斯:法医官,你声称死者是先遭人袭击然后被人从背后活生生地勒死。你能不能肯定袭击死者与勒死死者的是同一个人?
许仲文:从目前有限的证据来看,是不能判断的。
朱迪斯:如果我说,勒死死者的不一定是我当事人,你同不同意这个说法?
帕特丽夏:反对!
朱迪斯: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