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检控官出现,家属情绪失控

  暮色苍茫,寂寞如斯的公园里住着不计其数的流浪汉,他们贫困潦倒,衣不蔽体,有一些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洗过澡,身上全是脏兮兮的细菌与污秽不已、顽固不化的斑点。这几天的天气很冷,莫名其妙就冷了起来,他们比较幸运,在垃圾堆里翻出被人丢弃的纸皮以及破烂不堪的棉被,虽然盖在身上是保不了温暖,但对那些流浪者而言,已经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要知道还有更惨的流浪汉睡在公园的长椅没有被子,被冷风吹得全身瑟瑟发抖,因为过度寒冷而无法睡眠。

  有一张臭哄哄又破烂不堪的棉被遮挡寒风的入侵无疑是最大的幸运。

  然而温暖的问题解决了,还有食物的问题仍然是迫在眉睫。

  这几天他们都紧紧地盯着公园内以及附近的垃圾桶,一旦有食物的残渣出现在里面,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争夺食物。是的,在他们的眼里,这些食物残渣可是最好的粮食,不然常常饿着肚子也一样是睡不着的。哪怕是在很温暖的环境里,你要是没有食物,仍然无法正常地生活下去。

  这些寄宿在公园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流浪者,往往是被社会遗忘的可怜分子。

  饥寒交迫、无人问津、无人关注的社会群体。

  岚伽利循着公园长椅摆放的走廊,口袋里装着一点药,手里拿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很多袋面包碎与面包干,还有一些小小袋的牛奶,他是来给这些衣不蔽体的可怜分子送晚餐的。他给每一位流浪者派送食物的同时还会派一点美沙酮给他们,每当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嚷着:给多一点嘛!这时候他就会很凶地说:给多一点?最近的美沙酮卖得很贵,给多一点,我都快要跳楼了。省点吃,只能供你们吃完这个月而已。隔了没多久他又会反过来说:我说是这样说,下次如果有需要,我会派给你们的。他给每一位流浪者围好并不完整的衣服,并且叮嘱道:最近天气很冷,尽量别在公园长椅睡觉,知道吗?

  此时一辆汽车开了过来,坐在车上的是他的女助手,也就是私人秘书,她叫MARY。

  MARY不慌不忙地说:好了没有?有一宗新的检控官司送上门了。

  他帮老人家穿好衣服以后,喃喃地说:哦不!这对于我来说,可是一个坏消息。

  他在一栋残破不堪的楼层中段租了一个广阔的空间作为律师楼的临时办公室,由于他不是隶属律师团队,他是以个人的名义开律师楼,不考虑合伙。至于其他的桌子椅子还有文件档案那些,都摆在另外一个没有门的房间里。

  前来委托他的当事人都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因为这里怎么看也不像律师事务所。

  他拉开椅子,带领着当事人来到一张平时拿来打乒乓球的桌子,并邀请他们坐下。

  前来的是一对普通阶层的夫妻,长相平凡的丈夫满脸的死灰,眼神里写满了哀伤;作为妻子的她,则坐在一旁哭哭啼啼,他劝她不要太伤心,并且让她先出去一下。

  于是,在商谈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两个男人对峙着。

  MARY从对面的办公室里拿了一份关于当事人的档案给他。

  “许先生是吧?”

  “是的。”

  “你现在可以简要地概括一下,这一次找我的目的。”

  “我那年事已高的父亲,在红绿灯的交汇处被人开车撞伤,在送院治疗之后,最终还是无力回天,证实重伤不治,家父已经不幸逝世……虽然肇事者并没有不顾而去,但我认为肇事者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故此委托岚律师你,为我控告肇事者漠视生命,间接谋杀等罪行!并且要求对方赔偿一百万美元。”

  “嗯……只要你提供的资料是真实存在的,我会答应你,竭尽所能。不过在此之前,我的助手会跟你进行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重点谈话,在此期间你不能漏掉任何一个细节,懂了吗?“

  他点了点头,很快又出现了不安的神情。

  岚伽利竖起蓝色的档案,疑惑地问: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有其他的问题。

  他难为情地说:那个……律师费那里能不能便宜一点?我目前的经济水平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况且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我知道可能硬要告对方是不理智的行为,可是我只想为家父讨回一个公道而已!每当我看到他身上被车撞伤的伤痕,我都会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件事一定不可以轻易罢休!

  岚伽利咧嘴一笑:许先生你不用担心律师费的问题,你看看这办公室,这里不是高级地方,我也不是高级律师,我的宗旨是帮助社会底层的人士,费用方面我尽量替你考虑减轻一点,不会要你命的!放心好了!

  他很激动地站起来与岚伽利握手,片刻过后,两人便告别。

  他坐在那里很久,点燃一支香烟就开始研究手头上的档案。

  MARY端来一杯咖啡,他眯着眼睛,满脸的胡子,咧开嘴一笑:谢谢。

  她忧心忡忡地问他:我刚刚查到对方的辩护律师了,你知道是谁吗?

  他拿开嘴里的香烟,吐出好几个烟圈:看你脸上的神情如此严肃紧张,看来肯定不是一般律师。

  “没错,对方的辩护律师就是那个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辛波斯卡弗“

  ”哦,就是那个为了赢至最后一刻,选择完全麻木自己的全能律师是吧?”

  “对,而且我翻看了她近几年的官司胜出率,是高达百分之九十八,败诉的官司是极其少有的。”

  他将香烟的烟灰掸落在烟灰缸里,从椅子上站起来,弄了弄自己的衣服,转而坐在乒乓球的桌子上,望向远方:辛波斯卡弗可是我的偶像呢!一直以来都是!这是我跟她第一次在法庭上交手,我很期待呢!对了,许先生那边,你要到了所有的资料是吗?

  “是的,形势暂时对我们来说,是很有利的,这一次我觉得你可以打同情牌,就许先生目前家里的境况,赔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至于能不能入罪,那就要看你的了。”

  他笑了笑,从桌子上下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个可不简单,我的对手可是常胜将军呢。对了,法庭那边排期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但估计在周末之前就能顺利开审,你的时间不多了。”

  犹文太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有抓到贼了,他今天拼足了力气,在一条僻静的后巷里,终于成功地抓住了一个当地的通缉犯,对方可是逍遥法外了半年才被抓到的,为了抓到这个贼,他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一滴水都没有喝过,最后还因为抓这个贼而导致自己伤痕累累,苦不堪言。

  但这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在阿MAY离开他以后,他的生活很不如意,常常混合着一种失落的化学反应在情绪中产生催化的作用,使他失魂落魄,心不在焉,对周围的事物漠不关心。他老是在阿MAY的楼下不断地徘徊着,常常幻想着如果她从家里出来,他就可以假装从她楼下经过,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她一起走,无论去哪里也好,他都能在最寂寞的时光里寻找一丝丝的慰籍。哪怕她全程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一直盯着手机看,只要她出现在他身旁,这样他就会心满意足。但事实却是,阿MAY很早就已经搬家了,听说她要移民到澳洲,跟着家人一起移居国外。在她坐车去机场的那天晚上,他偷偷摸摸地坐着车,跟踪她到了机场,亲眼看着她上飞机,她还是很喜欢一边玩手机一边走路,常常为此着迷,尽管他也弄不懂手机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送走阿MAY以后,他开始陷入记忆重叠的状态之中。

  他不断地自我暗示,阿MAY从来没有搬家,她还住在旧楼一带的住宅区中,她每天晚上10:30下班,坐地铁坐半个小时就到家了,而这个时候他就会蹲守在地铁站的B出口,等待她的出现,每次都等不到,但他从来都不会感到失望,他只是不断地安慰自己,可能是她突然改变了从另外一个出口出站,所以他不会改变蹲守的站口,因为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突然怀念从前的出口,然后从那里出来。

  他一直在等,等到夜里的凌晨两点多,他望着她房间的窗口的灯灭了,他这才愿意接受她已经睡觉的事实,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回家,失魂落魄地仰天长叹。突然他很想跑步,这样他就能成功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从而躲开对她的种种思念。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跑步的缘故,他追贼的速度比从前更快了。

  他将通缉犯押回了警察局,与他隶属同一组的同事也叫阿MAY,不过这个阿MAY的性格就有点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他跟阿MAY分手以后,从此就只想着跟只叫阿MAY的女孩聊天,其他的他都不想再接触。

  这一次他抓了通缉犯回来,阿MAY便兴奋不已地恭喜他,他尴尬一笑,沿着视线的转移发现了办公桌上的一大盒新鲜草莓,他这才知道是隔壁组的同事—阿TIM送的。他不仅仅是一个警察,还是一个浪漫主义的文艺作家,常常在论坛上发表自己的作品,不过传唱度不高。

  阿MAY一向很喜欢文艺的男生,尤其是作家类型。

  他其实很沮丧,因为他发现阿MAY很快又要被其他的男生给吸引住了。

  这大概是他挫败感最严重的一次了吧,两个阿MAY他都留不住,亲眼看着她们慢慢爱上其他男人。

  有时候他会蜷缩在角落里,望着天空幻想着,阿MAY会不会在新的陌生城市里邂逅了新的男朋友呢?

  他们会不会亲吻?会不会牵手?会不会拥抱?会不会互相说着甜言蜜语呢?她会不会在寂寞的时间里偶然想起自己呢?

  警局的阿MAY此时郑重其事地向他宣布:你那天搀扶车祸伤者去医院的事还记得吗?

  他那呆滞的神情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啊……是的,我还记得这件事,但是那个伤者最后好像送到医院接受治疗,然后没多久就不幸逝世了对吧?

  阿MAY弯下腰,笑哈哈地说:你还挺关注新闻的,看来你也不是那种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的嘛。

  他突然不知所措,面对着同样叫阿MAY的女人的调侃。

  “无缘无故干嘛提起这件事?”

  “可能当时只有你一个警察在现场吧,现在车祸的无辜受害者的家属找了律师要控告肇事者,并且要求赔偿足够的金额,如果有可能还会告对方开车不谨慎造成的交通意外事故伤亡。因此辩方律师向法庭申请了传票,要求你出庭做证人,这一张就是告票,到时候记得穿得正式一点,法庭是一个很庄严、神圣的地方。”

  他艰难地说:可我从来没有出席过证人栏。

  她轻快地说:哎呀没关系啦,很简单的,到时候你只需要坐在证人栏那里,律师问你问题,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回答就得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他茫然地回答着:哦好吧,知道啦。

  她担心他会不记得时间,于是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时间与地址,并且叮嘱他:记得准时出席,买一套像样一点的礼服吧。

  他到服装公司随意拿了一套并不怎么合身的礼服回来,随手扔在沙发上,灰色的小猫咪从地上跳了起来,并且发出叫声。他当即搂起小猫咪,他叫它小因。

  小因是阿MAY在公园的长椅上捡回来的,它是一只既可爱又可怜的流浪猫,它被主人遗弃在公园里,她看它那么可怜,于是就抱了它回来,但是她父亲不喜欢养宠物,所以它就只能寄宿在他的家里,曾几何时,这只小猫咪很喜欢依附在她的怀里,在他们非常甜蜜的时光里,这只小猫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如果它有记忆,那么它就是这段感情的回忆见证者。

  在他们感情非常细腻的阶段里,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段感情的真实性。

  他甚至还以为这段感情稳稳妥妥就能一辈子都保留着,但是这段感情竟然在时间的流逝中耗尽了原本该有的营养成分,过了它的保质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东西都有一个固定的保质时间。例如牙刷、毛巾甚至是安全套,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固定的使用时间期限,过了指定的期限,这些东西就会被无情地抛弃。被遗弃在公园的流浪猫是这样,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是这样,不知不觉就开始了,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他很不甘心,坚决不肯承认保质期过了的东西再继续使用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开始从便利店买了很多过期的肉罐头,足足有五十多个。

  在一个寂寞如斯的夜里,他独自一人消化了十五个过期罐头。

  坦白而言,除了味道怪怪的之外,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抗拒过期罐头的只是那一股奇怪的味道吧?有时候他实在是吃不下了,就拿给小因吃,可是小因纵使是一只常常饿肚子的流浪猫,它也不屑吃一口肉罐头。宠物都比他要讲究,他只是不明白,这只猫见证了一段感情的破裂与分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不愿意分担他的痛苦与迷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