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罪释放的被告

  地点:高等法院

  人物:法官、陪审团、检控官、辩方律师、书记员、庭警、被告

  法官:检控官,你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帕特丽夏挪开椅子,站起来,拿着一份类似稿件的纸张架在白板上。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今天我要在你们面前公开、揭露一个人其十分凶狠的真面目。这个人就是本案的首席被告。

  被告与本案的死者是大学同学,读同一个专业,修读同一个系,住在同一个寝室,更是同一个种族的。本来他们的关系在上帝的安排下,理应是三分亲的关系。但是本案的被告不仅仅没有尊重上帝安排的这一段关系,还利用死者对他的信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死者竟然被被告手持锋利的菜刀给活生生砍死,由凶器所造成的伤口竟然多达54处之多,在凶器上只找到一组属于被告的指纹,以及在被告的衣物上找到属于死者的血迹,种种证据足以指证被告就是杀害死者的凶手!死者当时根本就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或者根本不够时间反应过来,被告砍人的速度是出奇的惊人,最后被告竟然将死者的头颅活生生地砍下来。这是一种多么残忍,多么冷血,多么的令人窒息的行为,简直就是令人发指。我视被告砍下死者的头颅这一行为是侮辱的代表。本案的死者与被告只不过是因为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小矛盾产生了不愉快的感觉。被告就是因为这一点琐碎的事情就对死者动了杀机,使用一种极度凶残,非常暴戾的方式杀害了死者。作为这一宗案件的检控官,我不禁开始反思关于人性的问题。

  死者只不过是一个家境清寒的大学生,他的哥哥为了成全他读大学,甘愿放弃读书的机会,供他读大学,而在他本该好好学习、自我进修的阶段里,竟然遭到残忍的杀害,一个社会的栋梁,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就这样离开了这个充满活力的世界。在此我表示深感遗憾,况且本案一位最有力的目击证人竟然遭到神秘的袭击,证人的生命险些受到威胁,我并不认为证人的遇袭事件是偶然性的。相信我们都同样地听到证人是如何讲述被告在杀害死者时是多么的愤怒,就像失去了理智那样。被告这种令人发指,人神共愤的行为如果都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很难想象这将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社会;市民该如何信任这个安定繁荣的社会;执法人员该如何维持这个法治的社会,我们还能怎么相信依赖法律,接纳法律,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在这里,我恳请法官阁下以及在座的陪审员判被告恶意伤害他人身体,非法处理尸体以及蓄意谋杀三大罪名成立,谢谢!

  法官:辩方律师,轮到你结案陈词了。

  辛波斯卡弗挪开椅子,做了跟帕特丽夏同样的动作。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首先我很赞成检控官所提及的法治社会的必要性,法治精神是我们必须要一起去拥护,一起去维护的核心价值。任何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上责任。

  我的当事人是一名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但其实他很可怜,在他年幼尚小的年龄阶段里,因为感染病体,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他父母代他接受了脑球体切除组织手术,他的左脑被切除,自此之后他一直保留着半边大脑生活着,尽管在左脑被切除以后,大脑会自动恢复生长,但也有医生证实了他大脑的生长情况并不乐观,生长缓慢的左脑因此导致了他的情绪病,因此他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偶尔会与别人发生争吵。我想特别强调的是,与别人发生争吵并非我当事人所愿意,精神科医生的调查报告也曾指出,我的当事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个也是检控官所提及的:被告与死者在凶案发生之前曾经有过争执,但是你们千万不要忘记,与死者曾经有过争执的不止被告一个,还有与死者住在同一个寝室的室友,当晚他们都曾经参与过殴打死者,并且结下仇怨。符合杀人条件,有杀人动机的可不止被告一个,当晚有份参与殴打行动的人都有莫大的嫌疑,我认为不应该将我的当事人列为第一嫌疑对象,这样对我的当事人是极之不公平。

  当然,在凶案现场找到的杀人凶器,上面染有我当事人的指纹,而我的当事人的衣物上亦都曾经染上属于死者的血迹。只不过你们要搞清楚一件事,案发现场是一个住着十七个人的集体寝室,换言之谁都有机会出现在凶案现场,谁都会机会接触到杀人凶器,我的当事人也不例外,但这并不能证明我的当事人曾经有意或者无意伤害过死者,鉴证科的报告只能证明我的当事人曾经接触过凶器,并不能证明我的当事人曾经刻意伤害过死者。哦,对了,我差点忘记控方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现场目击证人

  不过我想在这里提醒你们一件事,控方所提供的目击证人,其实是一名无业游民,他有多次盗窃、伤人的刑事记录,证人声称目睹凶案发生的经过,他当时正在男生寝室对面的办公大楼内企图盗窃,而事后他并非第一时间出庭作证,相反来说,他是隔了几天才愿意出庭作证。我很难相信这位所谓证人愿意出庭作证的动机何在。可能是为了减轻刑罚,或者还有更多的不明因素,在这里我就不作客观的猜想。而证人所作的供词根本就是疑点重重,首先证人目睹凶案发生的现场距离办公大楼的窗口是具有一定的间隔距离,况且当时的环境一片漆黑,控方证人根本没有办法十分肯定,杀害死者的就是我的当事人,他不清楚凶手究竟砍了多少刀,也认不清楚我当事人当时所穿着的衣物,可见他的作供是有疑点的。

  况且控方证人的背景因素是直接影响其证供可信性的参考条件。

  至于杀人动机,当然不止我的当事人,还有曾经参与过殴打行动的同一寝室的同学。

  谋杀是一项非常严重的指控,而我的当事人所谓谋杀的动机、所谓的证据、所谓的证人全部都有一定的疑点,在案发现场究竟有没有第三者在现场?死者的头颅是谁砍下来的?这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我希望法官大人以及陪审员本着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大前提下,判我的当事人谋杀罪名不成立。谢谢。

  辛波斯卡弗在吃饭,帕特丽夏故意坐过来,心情貌似还挺好的。

  “你的结案陈词相当精彩耶。”

  “你的也很不错,字字铿锵。”

  “只可惜,控方结案陈词唯一有缺陷的是优先总结,辩方永远是后者居上。

  “只要总结到位,一针见血,相信一定能打动陪审团。”

  “我们来打个赌吧。”

  “有意思!说吧。”

  “谁赢了,就请对方去酒吧喝酒。”

  法官:陪审团,你们是否有了结果?

  其中一名陪审员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法官大人,我们以五比二的票数一致裁定,被告谋杀罪名不成立。

  法官:本席现在正式宣判,布莱内被控于2019年一月三十一号谋杀威托斯罪名不成立。但本席考虑到布莱内因为脑部发育不健全导致而造成经常性情绪失控,而精神科医生的报告也曾指出他在失控的时候会危害他人,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现判布莱内进入小榄精神病院进行强制治疗,直到完全康复为止以及研究过精神科医生的调研报告再作讨论。

  退庭!

  所有人纷纷肃立,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法庭。

  帕特丽夏收拾完东西以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法庭。

  小榄精神病院

  布莱内被安排在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里,辛波斯卡弗拿着公事包,负责布莱内病情的精神科医生很热情地与她握了握手。

  辛波斯卡弗问:他的情况怎么样?

  精神科医生不以为然地说:其实病人的情况真的不算很糟糕,真是不明白律政署为什么会转介这个案例给我。

  辛波斯卡弗很谨慎地问:连你也认为他不应该入住小榄精神病院?

  精神科医生无奈地笑了:如果我说,让一个根本没有精神病的人进来接受治疗,很浪费医院的资源,你能不能理解我的说法?

  辛波斯卡弗:我可以进去看看他不?

  “当然没问题,你本来就是来探病的。”

  她拿着公事包走了进去,铁门被打开,幽暗的空间折射出一道微弱的光线,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在黑暗中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充满了焦虑,她能感觉到对方在焦虑不安地躁动着。

  她在黑暗中发出一句话:你还好吗?

  或许是幽闭的房间空无一物,声音传递在空气中,透过铜墙铁壁传来回音。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貌似不太好,这里的人都是神经病!他们语无伦次,毫无逻辑,行为异常,有时候甚至会情绪异常激动。

  她轻快地笑着:这里是小榄精神病院,住在这里的人多半是精神有问题,你刚刚所提及到的特点基本是合理存在的,你以后都要在这里生活。

  他很紧张地喊着:我没有精神病!我不要关在这里!

  她在刻意提醒他:你听着,法官判了你谋杀罪名不成立,判你入小榄精神病院接受强制治疗,你就是有精神病,在法律上你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这一点你永远都无法改变。

  他有点害怕地说:可是我杀了人……我应该坐牢的……为什么……

  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我向全世界证明了,你没有杀人,你就是没有杀人,这一点我希望你牢牢地记住。还有,你住在这里,一定要听从医生与护士的吩咐,记住按时吃药,说不定你被治疗的进度良好,可以提前出去。

  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安,她拍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安心在这里休养吧。

  她刚要走出去,在拉开门的一瞬间,她好像想起了某些事情那样:对了,一个精神病人就应该有精神病人的样子,你要记住你的行为是不可理喻的。

  她走出去以后,身后便传来尖叫、呐喊、痛苦的叫声。

  帕特丽夏将自己困在书房里,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很认真地阅读着报纸上的内容,她看得很入神,直至她的母亲出现了,她仍然没有发现,直到她的母亲咳嗽了几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夺过她手里的报纸:咦?校园里砍死人那宗案件有了宣判结果。

  帕特丽夏颇为失落地说:嗯,可能是证据实在是不足,又或许是目击证人的背景审查真的很有问题,到最后陪审员不选择相信他。

  她将报纸重新折了起来:这也难怪,我看过法庭记录,辩方律师盘问时所问到的问题实在是过于尖锐,这也是对方能在结案陈词时提出疑点的关键。

  帕特丽夏:总之这一次入不了那小子的罪,死者就死得冤枉了。

  她也只能老套式地安慰着:尽力了就行,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帕特丽夏:不知道死者的家属会有什么感受呢?

  她本能地提醒着:你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你的大学同学好了。

  帕特丽夏好奇地问:为什么?

  “辛波斯卡弗虽然是一名很专业的律师,但我总担心她会迷失自己。”

  辛波斯卡弗在酒吧里,一个人孤独地坐着,她显然在等待着某人,但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她很郁闷地喝着低醇的啤酒,望着周围寻欢作乐的人群,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他们,可以如此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从来不担心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此时,一杯淡绿色的鸡尾酒跌了下来,站稳在吧台上,她抬起头一看,帕特丽夏那复杂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看。

  她下意识地坐开了一点。

  “这一次是你赢了,我要兑现我的诺言,请你喝酒。”

  辛波斯卡弗毫不客气地接过鸡尾酒,轻轻地品尝了一口,鼓动着舌头:味道不错,口感细腻,齿颊留香。

  帕特丽夏也喝了一口另外一杯鸡尾酒:唔,味道还是那么的熟悉,但是兑水的浓度高了,味道就淡了一点,有些事情产生了变化,只不过是我们不愿意去相信。

  “你想暗示什么呢?其实可以直接一点的。”

  “我想请问你,赢了这一宗官司,你个人有什么感想呢?”

  “法律永远是最公正的,法庭也是伸张正义的地方。”

  “这么看来,你对公正的看法似乎有些扭曲。”

  “你不用暗示我,你应该很明白,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游戏也是这样玩,如果我们想继续在这个领域内玩这个游戏,就得遵守游戏规则,对吗?”

  “我不明白?如果我不明白,今晚我就不会过来陪你喝酒了。”

  “不,其实我在等人。”

  “等谁?等男朋友?”

  “不,当然不。”

  “辛波斯,其实我有尼松的消息。”

  “夏检控官,你不用在我面前提及这个人,如果没有他,我相信我们仍然会是好朋友。”

  两人互相对视着,良久以后,会心一笑,互碰着手里的鸡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