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姐姐！我来接你回家！”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顾白的身后蹦了出来。
他笑着看向顾苒，嘴里露出两颗闪着光的尖牙。
顾苒在护山大阵前顿住脚步，和山门前的一大一小遥遥相望。
这是她入魔之后，第一次见到顾白。
竟让她倏地产生了一种非常不真切的感觉。
两人的视线隔着护山大阵相撞，默默无言。
这时候，顾苒的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你来做什么？”
声音冰冷森寒，透出来人深切的不满。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顾苒的身体瞬间僵直。
她没有回头，而是径直朝护山大阵走去。
以她如今的修为，这护山大阵根本拦不住她。
顾白在顾苒走过来时，笑意逐渐加深，他盯着顾苒身后的连祈说道：“我自然是来见故人的。”
“前几日我闭关出来之后，听闻雷灵派老祖以强硬手段带走了我这位故人，所以我今日特意来此接我这位故人回去。”
连祈冷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的寒意将他身周的花草都冻得瞬间枯萎结冰。
他一挥手，一道厚重的冰墙就出现在顾苒的身前，阻隔了顾白的视线也阻隔了顾苒的前行方向。
“这里没有你的故人，只有我雷灵派的弟子，魔君若是想寻故人，还请另寻他处。”
连祈的话音刚落，被挡住路的顾苒就径直反对道：“渡雷劫那日，我便已经不是雷灵派弟子了。”
“现在的顾苒就是魔，只属于魔域，你身为雷灵派老祖，天启大陆第一人，又何必为难我这样一个亡国亡家的孤女？”
顾苒转过身，直直地盯向连祈，她将“孤女”这个词咬的尤为重。
被隔绝在冰墙之外的顾白也适时添了一把火：“众人皆知雷灵派老祖连祈所修功法是绝情道，断绝七情六欲，为何如今却屡次救我这位故人，还要将她困在雷灵派中，困在自己的身边……”
“这其中异常重重，连祈，你莫非……动了凡心？”
顾白的嘴角上扬，挂着一抹戏谑的笑。
他的话，顾苒根本没有放在心里。
但连祈的身形一闪，刹那间来到了护山大阵之外，他的右手死死地抓住了顾白的脖颈。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以为我会一直放过你。”
连祈冷眼看着顾白，手上微微用力。
顾白的脸上和脖颈处便泛起了青筋。
他脸上笑意未减，面对连祈满是不屑：“那你为何不动手，杀了我，就没有人知道你心里的那些腌臜事了……”
话是对连祈说的，但是顾白的眼睛却是一直在盯着顾苒。
他的声音带浓浓的蛊惑意味。
此刻，雷灵派的掌门和弟子们听到山门前的动静，全都聚集了过来。
他们心里清楚门派老祖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全都不信顾白所说的话。
包括顾苒在内，所有人都明白，顾白此番话就是激将法，目的就是为了激怒连祈，破了他的绝情道。
这是连一个外门弟子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但众人却眼睁睁地看见连祈手下猛地用力。
磅礴灵气瞬间绞断了顾白的脖颈。
他的头颅“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与他的身体一起化为了黑色的魔气，缓缓消散在空中。
“不！”
顾苒猛地拍碎了身前的冰墙，这一幕，就像是慢放镜头，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眼前回放。
她不理解连祈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真的被顾白激怒了，还是早就想除掉顾白这个魔族。
或许，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的那些快乐日子，在连祈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又或许，他已经将那些日子看做了耻辱。
顾白出现在这里，也只会让他想起那些耻辱的日子。
“终究是殊途……”
顾苒看着连祈冰寒的背影，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她的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一块。
就在这时，连祈突然回头，朝顾苒打出了一记法诀。
那道法诀带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威压，一看就是下了死手。
顾苒一愣，随即释然，她看着连祈，并没有躲避。
“砰——”
一道闷响，在雷灵派护山大阵前猛地骤然出现了一道黑色雾气。
那道法诀不偏不倚，尽数打在黑色雾气上，将它彻底打散了。
“呵，果然被我说中了，连祈，你动了凡心……死定了！”
随着黑色雾气消散，现场响起了一阵冷笑。
紧接着，连祈对着一个方向迅速出掌。
“轰——”
另一道能量和他的灵气对轰在了一起。
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迅速朝周围扩散而去。
撞击在护山大阵上，整个大阵当即颤动了几下，并隐隐有碎裂的趋势。
至于没有大阵护着的那些花草树木和则因为这股能量而瞬间蒸发。
远远看去，整座山光秃秃的，值剩了黑褐色的泥土。
而顾白则在这股能量散去后，从连祈出掌的那个方向缓缓现出了身形，继而降落在地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连祈。
见他出现，不白当即躲到了他的身后，看他的灵活程度，刚才的那股能量似乎没有给他造成丝毫伤害。
“你输了。”
连祈冷冷地看向顾白，他这句话已然是下了逐客令。
顾白却是不慌不忙地笑道：“没到最后，你怎么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呢。”
他说着，右手便在身侧轻轻一挥。
大团的魔气降落在他身侧的空地上。
顾白又打了个响指，魔气便瞬间朝两边散开。露出了里面神情痛苦的修士们。
这些人，正是在凤临国旧址参悟天光的那些门派弟子们，只不过这里面并没有雷灵派的人。
“你我这种人，最多的便是时间，我可以跟你耗，你若不放人，那我便每隔一刻钟，我便杀一人，直到杀完为止。”
“对了，别以为你当初给那些雷灵派弟子设下了阵法，我就杀不了那些人，阵法的能量毕竟有限，我迟早会攻破。”
说着，他又一挥手，众人面前变出现了一个画面。
是许多魔物一起攻击阵法的画面。
而阵法内则是仍没有结束感悟的众雷灵派弟子。
那里面是雷灵派的精锐弟子，和除去五长老外所有的长老。
如果这些人和他们一起被杀，那雷灵派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北北！”
看着眼前的画面，顾苒不禁皱起了眉。
画面里都是她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伙伴，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才去到凤临国旧址……
想到这儿，顾苒朝顾白喊道：“顾白，你别冲动！那些人都是我的师弟和师妹！”
“若是要用他们的死换我的自由，我宁愿被困在雷灵派一辈子！”
如今的顾苒已经被连祈清除了魔气，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师弟师妹们死在自己的面前。
这也是她不愿意修习那本功法的原因，她不想因为修炼绝情道，而变成像连祈这样冷冰冰的人。
顾白却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他脸上仍挂着笑意，但未达眼底：“顾苒，你迟早会明白，要做成某些事，我们必须要失去些什么。”
“你现在因为他们家优柔寡断，那他们以后便会变成被人拿捏你的软肋！我现在杀了他们，也是为你好。”
这些话，一字一句地传进了顾苒的耳朵。
她觉得这些字她每个都认识，但由顾白说出来，却又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朋友是软肋，那她甘之如饴。
顾苒看着顾白冷漠的眼神，突然明白，自己不是纯粹的魔，也算不上完全良善的修士。
也许一开始，自己不该回魔族，也不该继续留在这里……
在她还在思考的时候，顾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他朝魔气伸出手臂，便立马有一个修士飞进了他的手心：“连祈，这是第一个。”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掌逐渐收紧。
那名修士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咽了气。
顾白面无表情地将他丢在地上，又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
白色的手帕无风而落，正巧落在那惨死修士的脸上。
将他那副死不瞑目的凄惨表情尽数遮去了。
顾苒微微蹙眉，还不等连祈说话，她便自己走出了能量所剩无几的护山大阵。
“顾白，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你要带我回魔域明明有那么多方法，每种方法都比现在这种方法光明正大。”
她永远无法理解顾白的做法，就像是顾白永远无法理解她的眼神中为什么会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顾白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呵，四年前，凤临国被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灭国的时候，又有谁想过那些凡人有多无辜？”
“我现在做的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况且修仙界本就弱肉强食，他们死不足惜。”
听完他的话，顾苒立即反驳道：“不，这不一样，这些人……”
“你想说这些人像那些凤临国国民一样，并没有做错什么？”
顾白轻笑了一声，道：“凤临国国民能杀得，他们又有什么杀不得？他们如今算作我换回你的筹码，已经是他们存活于世的最大价值了。”
他看向顾苒，眼神里升起了某种不知名的情愫。
连祈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挡在了顾苒和顾白之间：“既然魔君都说这些人死不足惜，那我为什么还要从魔君手上救下他们？”
“这些人和她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魔君若是想在雷灵派山门前玩这种杀人的游戏，还请自便。”
说罢，他便回神，牵起顾苒的手往门派中走去。
而顾苒当场宕机，她木讷地看着那只微凉的手掌，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是该甩开，还是任他拽着往前走。
“连祈，你可要想好了，你已动了凡心，破了绝情道的戒律，若是将她带回去，你不仅会修为下跌，还会道心不稳。”
“到那时候，雷灵派将不复存在，而你则会变成任人拿捏的蝼蚁。”
“连祈，你舍得放弃这些吗？”
顾白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扎眼极了，但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则越来越大。
是的，他来这里根本不是来接顾苒，而是来毁掉连祈的。
只要毁掉连祈，那整个天启大陆便全都是他的地盘了。
“不劳魔君费心。”
连祈的声音低沉，带了一份沙哑。
那只握着顾苒手腕的手倏地松开，狠狠地拍向了顾白的方向：“既然魔君怕我死了，那就先替我下去探探路吧！”
这一掌拍出的同时，天地随之变色。
磅礴的能量汹涌而出，威压让护山大阵内的弟子们齐齐倒伏在地。
【警告！警告！】
【宿主，眼前的魔君并非真身！雷灵派老祖这一掌所蕴含能量庞大，若找不到实体承载，能量逸散向天地，将会让整个天启大陆生灵涂炭！】
【宿主，如果天启大陆不复存在，那你就再也回不了原来的世界了！】
事态一定是到了非常紧急的时候，所以系统才会冒着被连祈发现的风险出声提示顾苒。
她的神识中不断响起难听刺耳的警告声。
这声音吵的她无法思考。
没有承载这股能量的实体……
那或许我可以做这个所谓的实体。
在呼吸间，顾苒就做出了决定。
她在神识中，对系统说道：“我会挡下那股能量，你尽量将这些能量锁在我的身体里，不要让它们有逸散出去的机会。”
说完，还不等系统有所回应，她便足尖一点，冲到了顾白的跟前。
她的速度极快，顾白根本来不及推开她，连祈的那一掌，就到了近前，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顾苒的胸口上。
庞大的能量瞬间散出，系统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将这股能量锁在了顾苒的身体中。
疼痛随之降临，随后是彻底的麻木。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爆开，化为星星点点的荧光往天空中飘飞而去。
接着是整个身子全部炸开，化为荧光彻底消散。
“你杀了她！连祈，你杀了她！”
顾白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揪住连祈的衣领，大声质问。
他来之前想过无数可能，却从没有想过她会为了替自己挡下连祈的招式，而死去。
那股力量连她的元婴都击得粉碎，让她不能回来了。
连祈没有说话，他冷冰冰地拨开顾白的手。
随后，他缓缓抬头看向空中，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