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
她怕失去。
因为拥有了,所以怕失去。
良久后岑词对她说,“你要知道,人这辈子不可能只在高点站着,有得有失,起起伏伏的,这本来就是人活一世的真正样子。”
娄蝶点头,“我明白,可是岑医生,我选择了这个行业,就注定不敢站在谷底啊。”
这该是大多数明星的症结。
“但是娄蝶,你是演员。”她强调,“一定要做明星吗?”
娄蝶轻笑,“在我们这行的,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只是演员,可是,演员的资源有多少?明星的资源又有多少?想做演员的前提是,你得先能在这行里存活下来吧?没资源,很可怕的岑医生。”
行业现状,人心浮动。大数据时代,流量似乎就成了主流。
可是一直以来岑词始终相信,实力才是存活的关键。可娄蝶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你只有存活了,才有机会证明你的能力。
想来悲凉,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不是用实力来换取存活机会的年代了呢?
“你现在就是挺好的机会,虽然当初我并不赞同你接这部剧。”岑词轻声说,“但既然接了,我认为也算是你走出心结的方式。”
娄蝶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轻叹,“萱蕊说了当时你反对的原因。”说到这儿她笑了,少许自嘲的意味,“我承认我开始怀疑自己,所以才敢接最熟悉的角色,怎么说的,就是……”
她想找一个恰当的形容。
岑词轻声补上,“安全感。”
因为尝遍了人情冷暖,娄蝶才想在最熟悉的角色里寻找安全感。
娄蝶连连点头。
陈萱蕊在旁听着这些话,心里一阵阵的没底,清清嗓子说,“蝶姐啊,咱们还得从这类角色里走出来才行,要不然……咱总不能重复老路不是?”
这番话听在岑词耳朵里是清晰明了的。
之前娄蝶因《尘桥》一举成名,而后片约不断。人人都说娄蝶有演技,可岑词看了她之后拍的片子,基本上都没从《尘桥》的角色中走出来,不像是娄蝶在演戏,而是莱尘在演戏,这很可怕。
陈萱蕊是跟着她时间最长的,外人看不出问题,她未必看不出,所以这番话,陈萱蕊的真正意思是:我要娄蝶演戏,不是莱尘。
也不知道娄蝶有没有听懂,总之她说了句——
“我在戏里呢,想出戏就等杀青了再说吧。”
陈萱蕊是刚要探身拿杯子,闻言这话手就一抖,她蓦地抬眼看娄蝶,目光里有明显的不安,紧跟着转头来看岑词。岑词明白陈萱蕊的担忧,之前也提醒过她。
想了想,岑词转了话题,问娄蝶最近作息怎么样,主要就是睡得可好,吃得可多?
娄蝶笑得温柔,“做我们这行的哪敢吃多?我现在几乎一点糖分都不敢摄取。”
下一秒她唇角的笑滞住了。
赶忙问陈萱蕊要镜子。
陈萱蕊从包里掏出化妆镜给她,她接过来打开,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脸,许久喃喃说,“我今早起床照镜子,好像看见了一条鱼尾纹……做了好多眼膜呢。”
“蝶姐,你没有——”
“娄蝶。”岑词轻声打断陈萱蕊的安慰,“衰老是我们都无法避免的事。”
娄蝶却在这件事上很执拗,“不可以啊,现在医美这么发达……”
岑词没再劝说,任由她好一番打量自己,等陈萱蕊收好化妆镜后,她才看着娄蝶开口,“经常做梦吧?”
娄蝶点头,叹说,“会梦见自己老态龙钟的样子,每次都被吓醒。”
岑词明了。
又问她,最近胃疼的现象还有没有了。
娄蝶说,“胃倒是不疼了,挺奇怪。”
“你本身没胃病,也不用感到奇怪。”岑词轻声说。
末了,她还是建议娄蝶要定期进行心理治疗,而且很明确地跟她说,必须服药。
娄蝶无奈,“我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今晚来见你,其实就想跟你说我好了,真的好了。只是……是还有些焦虑,但这年头谁不焦虑呢?”
岑词接得顺风顺水的,“你不要把见我这件事想成负担,你不方便去诊所,那我们可以约在别的地方,或者像现在,来我家也行,你就当固定时间找个人倾吐心事,我给你的药,用量都是经过考虑的,不会影响你拍戏,你就当吃保健品了。”
与此同时书房这边,秦勋接到了萧杭的电话。
“其实周军资助沈序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他吐不吐口了,裴陆做事挺拼效率,顺着这条线找证据不难。”
秦勋面前的茶微凉,他始终没喝。
坐靠椅背,目光落出去,外面是遥遥的万家灯火,老城区的方向,一带霓虹蜿蜒入夜,似星河。新城区开发的楼盘讲究宽敞的视野,不像是老城区的寸土寸金,连对面人家在吃饭或看电视都能瞧得清楚。
手机里萧杭的话他听进耳朵里,多少有些恍惚,半天后才嗯了一声。
“裴陆查案子是老手,他连续两次找了岑词,你觉得他只是请她协助办案那么简单吗?”萧杭问他。
秦勋收回视线,落回杯子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轻涩。他叹说,“萧杭,我现在只想从周军嘴里问出沈序的下落,是死是活,得给我个定论。”
“其他的呢?”
“其他的……”秦勋想了想,放下杯子,“我不想知道了。”
手机那头沉默片刻,“不想确定挽安时跟他们实验的对象是不是一个人?”
“不想。”
“不想知道岑词在沈序的实验里扮演什么角色?”
“不想。”
萧杭在那头顿了顿,又问,“也不想知道,跟沈序走得最近的助手是谁?”
“我查过,在那个项目上,沈序没有最亲近的助手。”
萧杭一字一句,“我最近帮查出来的事,沈序当年的确是有一个最信得过的助手。”
秦勋一怔。
“你也不想知道?”萧杭说,“这名助手可能知道沈序所有的事。”
秦勋抿唇,良久后说,“你也说了,可能。”
“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了,秦勋你很清楚,照着这个方向查下去,咱们很容易把这名助手揪出来,你在迟疑什么?怕岑词是挽安时,又或者,怕岑词就是沈序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