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得带颜色的水,像是饮料什么的都不敢凑近。”
秦勋这边帮着岑词处理伤口,那边送走了病人和家属,岑词坐在沙发上,瞧着秦勋的脸色有些沉,便简单地说了因由。
秦勋的注意力全都在她手上,低垂着眼,不搭理她,也不知道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岑词想了想又说,“这个姑娘心疾严重,害怕跟人有肢体接触,目前唯一能靠近她的就只有她哥哥,我是想着试试用应激法……”
见他还不说话。
她抿了抿嘴,又道,“而且,就是划了一道子,伤口也不深……”
伤口的确没多深。
不过就是玻璃杯打碎了,她的手就被碎玻璃划了一下,现下血也止住了,只是秦勋这脸色怎么看着都不大好看。
岑词不说话了,在她三番两次解释都不见缓和气氛的情况下,她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闭嘴。
岂料秦勋抬眼看了看她,“怎么不继续说了?”
岑词愣了片刻,喃喃,“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分析羊小桃失踪案件的时候冷静沉着的,治疗病人果断不拖泥带水的,现在又一脸呆萌和傻乎乎,秦勋心里的滞闷就莫名一扫而光,忍不住笑了。
真是跟她生不起来这气。
岑词见他笑了,也扬唇浅笑,“情绪好了?”
秦勋收拾好医药箱,先搁一旁,拉着她的手顺势坐在旁边,似赌气还似认真的成分,“你这份工作危险系数不小,干脆别做了。”
闻言这话岑词愕然,抬起受伤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就为这儿?”
这点伤还叫伤啊?
那走在路上也挺危险,说不准就被什么东西给撞一下呢。
秦勋叹气,“你明白我的意思。”
从事心理研究,接触的大多人性险恶,那些隐着心理疾病的,落在行为举止上那就是招招能要人命。
“伤手事小,丢命事大,自打我认识你以来,哪个病人让人省心了?”秦勋道,“你腿、脖子的伤都忘了是吧。”
岑词抽回手轻笑,“成,我不工作了,你养我。”
“行。”秦勋回答得挺痛快。
岑词心口却是蓦地一掀,刚才也不过就是随口瞎扯的话,没料到他回了这话回得干脆,又抬眼瞧见他眼睛,只觉得目光灼灼,神色认真。
一清嗓子,想着如何转移话题的时候,秦勋又补充了句,“小词,我说得是认真的,咱俩之间有一个拼命的就行。我不要求你别的,平安就好。”
岑词听着这话,不动容是假的,这些年来,她似乎都忘了被人关心是什么滋味了。当然,在秦勋出现之前,她不会细想这种感觉。
要说没人关心吗,也不是,至少在她身边有汤图,平时还有奶奶这个亲人。但不管是汤图还是奶奶,他们的关心会令岑词倍感温暖、从容。
可秦勋不同。
她会觉得甜,会觉得整个人都在飘飘然,于是又生怕从高空坠落,会患得患失。她想的是,汤图是她的好友,奶奶是她的亲人,所以她们的关心她能接得住,而且还能接得很瓷实,不会变。
但秦勋,是从陌生到熟识,虽说跟汤图一样是半路横进她生命里的人,可他跟她之间没有利益合作,没有血缘骨亲的牵扯,就纯粹靠着彼此的吸引,这种关系如果想要长久拥有,势必会叫人费思量。
换句话说就是,他的关心是出于他的喜欢。
那有一天他的喜欢不在了呢?
手机响了。
岑词一激灵,扭头一瞧是自己的手机。
接起。
是刚离开的那位家属,嗓音低低的,有歉意,还有关心——
“岑医生,你手上的伤口怎么样?”
房里就只有岑词和秦勋两个,又夜深人静的,所以秦勋也能听见对方在说什么。她看了一眼秦勋,对手机那头说,“没关系,小伤,你/妹妹怎么样了?”
“情绪安稳下来了。”男人又在手机那头道了歉。
岑词道,“这件事也怪我,心急了。”
两人就病情聊了两句,末了,男人突然问,“刚刚进治疗室的男人,是……岑医生的男朋友?”
秦勋抬眼瞅了一下岑词。
岑词忍笑看着他,说,“对,我男朋友。”
结束通话后,秦勋说,“怕你受到异性干扰,这也是我不想你工作的重要原因。”
岑词抿唇。
还怕她受到异性干扰。
这说法也够隐晦的了。
**
岑词再梦见那个女孩的时候,人和场景都是雾蒙蒙的。
就是那种周围雾气,女孩陷在雾中,不知道在做什么。有人在说话,声音低低的,仔细听着,像是男人的声音。
岑词在梦里还在思考,是不是之前那个要跟女孩分手的男人。
她试图走进雾里。
可不论怎么走,她跟女孩之间就总像是隔着一层雾似的,只能影影错错看见她的身形,脸仍旧看不清楚。
男人的身影也能看见,虽然也不清楚,但隐约瞧见身形颀长,跟之前那个男人不大一样。
那男人在打电话。
岑词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侧脸落在薄雾里,像是有阵风吹来,她看见了男人的嘴,冲着手机,动了动。
岑词总觉得男人发音的那个口型怎么瞧着都有点眼熟,可惜她始终看不懂唇语,看不出来对方说的话。
而那个女孩,就始终闷着头,手里握着只笔在画东西,笔尖蹭着纸张沙沙地响。
岑词努力凑前。
倒是看清楚了。
是一道门。
……
岑词是被一阵手机铃声给叫醒的。
身边秦勋已经不在,床头柜上放了张留言筏。她没来得及看,先接了电话。
是陈萱蕊。
一大早挺亢奋的。
她打电话来是为娄蝶请假的,说今天蝶姐到组里拍定妆照,去不了诊所了。
今天按照约定时间,该是娄蝶来看诊了。
岑词靠在床头,大脑还有点混混沌沌的,现实和梦境有点分界不明。眼前晃动着的是梦里女孩画的那道门,耳朵里是陈萱蕊的声音。
冲撞、拉扯着……
她开口,努力将自己拉回现实——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带娄蝶来诊所,她的病情不能耽误。”
许是陈萱蕊没料到岑词的态度如此强硬,愣了片刻,然后说,“可是蝶姐已经进组了,还不知道几点——”
“她几点完事你就几点带她过来,我等着她就是。”岑词打断她的话。
陈萱蕊那边没应允,但也没一口回绝,良久后叹了一声,“岑医生,是这样的,我觉得像是之前蝶姐的心理状况完全就是因为周围环境,现在她找到了喜欢的角色,投资方也是很重视这部剧,我看蝶姐的状态十分好……”
电话里陈萱蕊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岑词听出了她的意思,替她说出了心中所想,“你是不打算让她继续接受心理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