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人与人之间联系的纽带,因为有了记忆,一个人才会对另一个人或者周边一群人产生影响,换句话说,记忆就是一场蝴蝶效应。
可是,当记忆不在呢?
或者,彼此间的记忆被其他的记忆所取代呢?
像是汤图,从那天开始就突然忘了岑词。
可她一直很坚信,自己从不认识一个叫岑词的女人,非但跟她是邻居,还是跟她同时创立门会所的同行好友。
虽说那天跟着裴陆和秦勋进去过岑词家,但在她认为,那可能就是个素味蒙面的邻居,而门会所是她一手创立的,没什么合伙人,关于这点她很确定。
并且拿出诊所相关的资料。
资料上但凡涉及名字的就只有汤图,为什么会这样无从问起,岑词离开,汤图的记忆残缺,压根问不出答案。
或许是岑词不愿抛头露面,所以但凡行政上的事都是汤图大包大揽,但创始人名单上都没岑词,这很显然就说不过去。
那么就是岑词一早就做好准备,万一有天离开,也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如此解释,挺勉强。
因为可以肯定的是,岑词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岑词。
最后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成立门会所之初,汤图有意地没让岑词这个名字出现在档案和资料里。
因为汤图是从头到尾都知道岑词身份的,这么做,也是出于一种保护。
裴陆为此又有新的疑问产生——
汤图不记得岑词这件事,到底是出自岑词之手,还是,最开始沈序在汤图脑子里留下的指令?
无人知晓,哪怕是对沈序性情了解的秦勋。
但对于汤图来说,这件事似乎并未对她产生困扰。对于诊所里岑词的那个治疗室,汤图上班之后就对任晓璇说,“治疗师辞职了,这几天会有人陆续来面试,你做好安排。”
对于汤图来说,那个空出来的房间里只不过是辞职不做了的治疗师。
对于任晓璇来说,内心则惊涛骇浪:怎么?岑医生好好的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
……
秦勋低迷了好一阵子,每次助理联系他的时候都是醉醺醺的。
大多数都会待在岑词的家里。
不久之前有房产经纪上门,说屋主曾经将房子委托他们售卖处理。秦勋像是抓住了一个希望苗头似的追着房屋经纪人问,经纪人说,这房子他们被授权了全权处理,卖掉的价钱打到指定账户。
秦勋查了账户,以为能顺着藤摸到岑词这个瓜。
岂料,账户人是岑奶奶。
岑词将这笔钱留给了岑奶奶。
之后,秦勋出钱买下这套房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或者,他在等。
等着岑词回来。
又或者,他能找到岑词。
然后跟她说,我带你回家。
可终究的,岑词还是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不管秦勋派出去多少人找,都石沉大海。
就像,他寻找沈序一样。
时间一长他开始由悲怆到恐慌,他怕岑词会落得跟沈序一样的境况。
餐厅成了秦勋情绪发泄的地方,以前是老板只负责周末餐食,现在几乎每天都会下厨房,然后闲暇下来的时候就窝在岑词经常在的小包房里喝酒。
萧杭每次见着他这样都唉声叹气。
他跟秦勋说,“岑词跟沈序的情况不同,一个人成心躲另一个人的话很难找,再说了,你找到又怎么样呢?”
秦勋醉眼朦胧地问他,“你说,她还会记得我吗?”
萧杭觉得,岑词这个女人真是,心狠呐。
而这一天秦勋做了个梦。
醒来之后酒醒了一大半,然后陷入迷惑之中。
刚刚那一场的,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他好像看见了岑词。
背景是一片花海,那花是拆紫嫣红的美,她身穿白裙站在其中。周围还有淡淡的雾气,美轮美奂的。
她在轻唤他的名字,一声声的。
秦勋,秦勋……
他试图上前,想去抱住她。告诉她,他很想她,让她回到他身边。
可不管他如何往前走,他和她之间都隔着距离,又像是隔了一脉银河,无法接近。
她说,秦勋,你在梦游。
秦勋,你在梦游……
秦勋睁眼的时候,耳畔就反复回荡着岑词的这句话:秦勋,你梦游。
他脑子发疼发涨。
又想起之前岑词问过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游的呢?
这话就跟魔咒似的,挥之不散。
从什么时候开始?
开始了梦游?
还有周军说的那件事,岑词跟他似有意无意间说的段意有梦游症。
她说,段意在找东西,一直在找东西。
找东西……
是段意在找东西吗?
秦勋盯着天边,目不转睛,不知过了多久,天在遥远的位置裂开了一条细缝,有光从那里钻出来,先是柔和,然后很快变得刺眼。
于是,就像是根针似的扎了他大脑一下。
紧跟着就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许久,秦勋摸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那边接通了。
他低低沉沉地说,“裴陆,帮我一件事。”
**
这已经是裴陆守了第七个晚上了,从晚上十一点开始,到次日太阳升起之前。
毫无收获。
他觉得再这么守下去自己快废了,有不是铁打的身子,晚上不能睡,白天还出任务,顶多就是在休息室里窝个午睡时间。
太折磨人了。
裴陆发誓,这是最后一晚,然后上楼摊牌。
正想着,就听斜对面的电梯“叮”地一声响,他没动,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前几日这个时间也不是没有人下来过,害得他白激动一场,所以他现在也没情绪高涨,节省心力。
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人。
裴陆叼了支烟,随意地撇头瞅了一眼。
一个男子,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头戴鸭舌帽。手里拎着个挺大的包,也是黑色的,带拉链的那种。
裴陆转过脸掏打火机。
火苗刚一窜上,冷不丁觉得不对劲,再定睛一看,“靠”了一声,叼着烟的一扔,整个人警备了起来。
从电梯里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