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下。
只有再一下,戚苏苏就能解决掉宁宇。
但就在她手举尖桩要再往下扎的时候,有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量不轻不重的,却及时把她从罪恶的深渊里拉回来了。
“我同意做受试者,我渴望开启全新的生活,想从戚苏苏这个身份里挣脱出来。”岑词说。
但这个实验极其漫长。
沈序要排除一切可能的危险和失败,与此同时,他也在为她精挑细选全新的身份。他对戚苏苏说,这项实验成功,等同于重生。
重生你,也重生我。
“重生你,也重生我?”裴陆听了这话,十分不解。
岑词点头。
就连白雅尘也一直认为,这项记忆重构实验最后重生的就只有戚苏苏一个,殊不知,随着实验的成功,真正获得重生的人是沈序。
“所谓记忆重构,现在你们也清楚,其实就是将虚拟记忆替换原有记忆。以往的实验中,无非是将虚拟记忆填补一段记忆空白,或者只是形成一段虚假记忆。但沈序的实验,是将一个人的记忆彻头彻尾的换新。”
岑词说话间有点累,歇了少许时间,才继续道,“实验的步骤其实挺简单,利用光遗传学技术植入重构的记忆,用过光敏感通道蛋白对形成记忆的细胞进行标记,这一段其实是利用辅助工具来不停刺激大脑的神经元。但更更重要的是进行意识引导,这才是关键,也是实验之所以漫长的原因。”
意识引导不等同于催眠,催眠不过是意识引导的其中一个手段。所谓意识引导,就是不停暗示,在原有已经混乱的记忆前提下人为干预性地进行梳理,换言之就是,令错误记忆或重构记忆一步步取代原有记忆。
对此,裴陆心生质疑,“这种情况下可以进行记忆重构?”
汤图完全能够跟上岑词的节奏,并且,对于沈序的这项实验核心她还是比较了解的,便道,“需要在极度特殊的环境下,像是最开始需要完全的封闭,而且需要受试者百分百的信任。其实人的记忆很脆弱,很容易被错误的信息给扰乱。我们大脑在记住一件事或场景时都会记住重要的碎片,回忆的时候海马体就会重组这些碎片。如果遇上不连贯的时候,大脑就会按照自己的习惯和逻辑进行填补。”
岑词轻轻点头,接着说,“这种过程,在心理学范畴里就被行成为重构式记忆。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的记忆是最真实的。有很多时候,我们的记忆发生错误和偏差,但还是被当成真实的记忆被接纳。”
记忆重构实验也就基于这个原理,只不过是做得更绝对更彻底。
漫长的实验过程,也恰恰是戚苏苏最惬意的时光。
只不过,有些事她开始慢慢忘却了。
关于戚苏苏的一些个久远的记忆,关于戚苏苏的个人喜好,关于戚苏苏这个人,也渐渐的,脑中开始有了一些别的事。
例如她的母亲不是死于水中,例如她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位挺慈祥的奶奶,例如她渐渐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岑词。
“我应该是之前见过你。”岑词看向汤图,说。
汤图点头,“是,但是你很快就忘了。”
作为沈序的助理,汤图很快有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任务。当时戚苏苏见到她的时候,问她,你叫什么?
汤图说,我姓汤,但不重要,因为很快我们就会遇见了,然后,你会重新认识我。
“沈序在我身上完成了实验,不但给我了全新的身份和记忆,还有,将他所会的也都给了我。”岑词看向他们,“听着匪夷所思,但我现在会的,全都是沈序的,现在想想,他应该是预感到了一些危险,所以才会把自己所学的一切都给了我。”
裴陆听到这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沈序的重生。
“后来的事你们大致也都知道了。”岑词轻声,“白雅尘在盯上这件事后也刺激了我的记忆,刚开始我会有些幻觉的出现,后来开始有了别人的记忆,甚至会陷入幻境里。但实际上那些都不是别人的记忆和幻境,它们都是戚苏苏的,也是我的……”
她低垂着头,良久后喃喃,“为什么……一定要我想起来呢。”
秦勋舍不得她这样,搂紧她,转头问裴陆,“白雅尘那边什么情况?”
“周军积极配合警方说了当年的事,同时也把当年跟白雅尘见面想要架空沈序,得到实验成果的事也都咬了出来,可能就是那场车祸,让周军看到了白雅尘的阴险,所以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裴陆没隐瞒他们,“白雅尘自己也交代了当年的事,的确,她就是幕后,当年联手周军试图盗窃沈序的实验成果,并且雇佣杀人,之后的事也供认不讳。”
“雇佣杀人?”汤图惊愕,“沈序不会真被——”
她停住,下意识看向秦勋。
秦勋抿着唇,嘴角僵直,良久后说,“关于沈序,我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汤图急忙追问裴陆。
因为当年沈序无声无息没了踪影,她着实也是不清楚情况,但当时沈序叮嘱过她,不论发生任何事,你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守护好岑词。
其他的事不要问不要管,岑词是全新的身份,同样的,即将作为岑词好友身份的你,也是全新的。
与过去完全割裂,这就是沈序要她做的事。
裴陆说,“据白雅尘交代,当年在沈序拒不交实验项目的情况下,她的确雇了亡命徒去抓了沈序,但沈序嘴巴咬得紧,又把白雅尘和周军给认出来了,没办法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沈序。白雅尘承认,当时杀沈序是无奈之举,因为她背后还有个庞大的资金组织,从沈序手里得不到实验项目的话,被杀的有可能就是她,她杀沈序更多的是自保。”
汤图呼吸一窒。
秦勋咬牙,眼里阴沉可怕。
只有岑词,很平静。
裴陆看着她。
她说,“岑词这个身份,不单单是替戚苏苏活着,还是在延续沈序的命,就像我刚才说的,沈序虽然无法确定背后到底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但也预感到了危险。所以,那晚白雅尘的拼命一博,我就知道,沈序早就出事了。”
裴陆闻言后,沉默了许久,说,“对于那天晚上的事,白雅尘闭口不谈,她不否认捅伤了你,但也没亲口承认。”
岑词艰难扯出笑容,“我想,她应该是跟你提了要求吧?”
“对。”裴陆对上她的视线,说,“她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