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奶奶知道岑词住院的消息已经是几天后了。
前些天岑词的情况严重,不管是汤图还是秦勋都在瞒着老太太,这期间老太太打电话他们也用了各种理由搪塞,重要的是,以岑词目前的状况,他们不清楚她能以一种什么心态面对岑老太太。
直到岑奶奶再打电话过来,坚持一定要知道岑词的情况,她受伤入院这件事才最终没能瞒住。之后岑词跟秦勋说,“如果奶奶要来医院,那就让她来吧,就是得麻烦你去接她老人家一下。”
秦勋不喜欢岑词跟他这么客气,语重心长地说,“小词,你的奶奶就是我的奶奶,我去接她不是很正常吗。”
岑词沉默,少许轻声说,“可惜,她不是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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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奶奶一大早就来了医院。
这天仍旧下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搅得人心烦乱。
入秋后,每下一场雨天气就凉一些,今早甚至降了温,岑奶奶从房子里出来的时候,竟也有了哈气。秦勋想得周全,特意买了条宽大的羊绒披肩,外出可以围着,平时可以盖在腿上,保暖性极好。
“这小秦啊,有心了。披肩摸着手感就好,又柔软又暖和的。你说我一个瞎老婆子,天天摆弄花草的,穿这么好的料子都可惜了。”
岑奶奶坐在病床边,跟岑词聊着天。
秦勋在接上岑奶奶的时候,已经跟岑词统一了口径,只是提她的伤是被个精神失常的客户造成的,多余的话先不说。
岑词跟秦勋说,终究还是要说实话的,可以对外人隐瞒,岑奶奶那边她于心不忍。
总不能再继续那么心安理得。
说到最后岑词说了句:我这么一个不详的人,是要把话说明白些比较好。
秦勋心疼她,也挺气她这么想自己,跟她说,你曾经的不幸都不是你的错,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压在自己身上。在我眼里,你就是上天给的礼物。
“礼物吗?”岑词苦笑,“如果没有我的话,沈序也不会死,而你呢,也不会找他找了这么多年。”
秦勋低叹,“你要明白一点,沈序执意坚持实验是主,作为受试者的你是次,就算没有你也还会有别的受试者,只要他不放弃实验,就会成为利益者的目标。”
岑词当时看了他很久,问他,“如果你是沈序,会同意我做受试者吗?”
秦勋的态度很肯定,“不会。”
“那我会很痛苦。”
秦勋摸着她的头,“但是你始终要放过你自己。”
岑词不解地看着他。
“你的过去、你的记忆,这就是你,人总要正视过往才能更好地面对未来。”他轻声说,“如果那时候我就知道一切,我会陪你一起面对,一起走过。”
这也是他跟沈序的最大分歧,记忆重构已经远远超出他所能接受的范围。
岑词想了许久,摇头说,“对不起,我没有这个勇气。”
“所以你选择了沈序,选择了重生。”秦勋对她的态度始终纵容又温柔,“既然这样,就更应该放下过去。我知道你对生活很失望,但不能绝望,因为拯救你的人都在竭尽全力,像是沈序,又像是汤图,甚至还有裴陆。”
……
秦勋还少说了两人。
其中一人是他自己。
因为在岑词认为,他就是救赎者,就是她心里的白月光。
另一个人,就是岑奶奶。
岑奶奶来了医院之后,先是问清楚了她伤势的情,然后说了她一通,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她瞒到现在。岑词就任由岑奶奶数落和唠叨,不吱声,但鼻腔是酸酸的。
如果不曾想起过往,她还在理直气壮地享受这份亲情,并且会认为这样的关心都是理所当然。
岑奶奶带了不少好吃的,都是她亲手做的,其中还有各色的小点心,原料都是出自花园里的各类花卉,有应季的,还有春夏的花蕊晒干后制成。
是岑奶奶最拿手的,平时岑词一回去,也是极爱吃的。
考虑到目前岑词的受伤情况,岑奶奶特意把糕点做得软糯,又切成小块状,方便入口。岑词吃上一口,熟悉的味道悉数而来,她又是心口一疼。
岑奶奶虽说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尤其是对秦勋的。以往这俩人都是有说有笑的,现在两人之间沉默了不少。
所以闲聊时,岑奶奶就有意提起身上的羊绒披肩,重点是说秦勋这个人为人做事靠谱踏实。
末了,她补上句,“这就叫做爱屋及乌。”
岑词抬眼,正好跟秦勋投过来的目光相对,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秦勋上前把岑奶奶面前的茶给换了,天气冷了,茶水也容易凉,怕她看不见烫到手,特意添的是温茶。端上来放好杯子后说了声,“这是我应该做的。”
……
等秦勋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岑奶奶问岑词,“你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问题在你。”岑奶奶说得直接,“人家小秦一直忙前忙后的,你呢,对他那么冷淡。”
岑词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够好,而他呢,太好。”
没了岑词这层外衣,她又卑微到尘埃里。
就像是第一次看见秦勋的照片,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都无法触及的男人。
岑奶奶闻言笑了,拍拍她的手——
“丫头,他是成功的商人不假,但你也是咱们南城数一数二的精神分析师,你说你不够好?有多少姑娘羡慕你还羡慕不来呢。”
岑词心里压得紧,像是被人放了磐石似的透不过气。
见她不语,岑奶奶问,“怎么了?”
良久后,她才开口,十分艰难,“是啊,成功的是岑词,可……岑词的成功并不是她自己的。”
岑奶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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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秦勋在走廊尽头接了电话。
神情很严肃。
他问,“也就是说,宁宇最后的鉴定是死于毒品?”
那边说是。
秦勋沉默片刻,“跟他来往密切的那三位呢?”
那边道,“咱们这边查得挺彻底的,也就宁宇活到前两天才没的,其他三位中的一位早年犯事儿逃逸身亡了,另外两位……”
秦勋见对方迟疑,便问怎么了。
那边说,“另外两位都死于意外,而且我们发现宁宇也是近几年才染上毒品的,之前他只是赌。”
……
秦勋听到最后,问了那边最后一个问题,“他们的事确定不会影响到岑词?”
“确定。”
通话结束后,秦勋陷入沉思。
跟戚苏苏曾经关系最近的人都死的死亡的亡,活着的也不过是很远的旧相识,影响不了什么。
就像是有计划似的,那些个真正能影响戚苏苏的人都不在了,各种原因,各种巧合。
不,准确说应该是,那些能影响到岑词的人都不见了。
秦勋呼吸一窒。
沈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