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其实是不懂，隐约听着几句道上的黑话，感觉正奇怪的时候，陈云鹤压低声音说道。
“小苏，今天十五，楼上在开订货会，你既然决定单开，就带阿达去见识见识吧。”
订货会在当时的古董行，应该是低级散户的最爱，在当时盗墓猖獗的地界，很是常见。
据说这种交易方式，解放前就有了，一帮盗墓加倒腾的家伙，带着真的假的东西全国各地到处跑，一般就集中在这种小旅馆或者招待所，搞得跟服装批发商一样，所以叫订货会。
我只是很早前听爷爷说过一嘴，但从没见识过，结果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
陈云鹤知道我的打算，所以我知道他这是在考验我的能力，看我能不能带好队伍，至于为什么没让我叫谢雪怡，这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叫了阿达，我们一起上了楼，这才发现楼上门窗全都开着，从走廊过去一路，所有房间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
不得不佩服这旅店老板会做生意，那时候查得也没现在这么严格，所以旅馆老板专门把一整层都专门用来做订货会专场。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旅馆老板不是每天都这么干，而是每逢初一十五才整这么一遭。
走了一遭后我能看出来，这一层楼什么人都有，三教九流，盗墓倒腾的，甚至还有旅店老板推着小车卖瓜子花生八宝粥！
屋子里床上一尘不染，地上铺着竹席或者自己备的床单，上面摆放着一排排物件。
瓷器，古语，铜鼎，佛像，古书画卷什么的，几乎应有尽有，不少人围着不同房间摊位看，但更多我看到都是坐地上玩牌的人。
我注意到也不是谁都随便乱串，基本上进门的人都会先敲门，敲一下的都是进去看货的，敲三下的都是进去闲晃，也有不敲门就这么进去的，但通常都会被屋子里的人很快挤出去。
阿达是真的一窍不通，看到屋子里这么多古董，就满眼放光，以为都是真的，还想不敲门往里闯，被我抓住一通教育，然后观察了半天才不敢乱窜。
但这货亲身近距离接触这么多的古玩，顿然显得兴致勃勃，逮着我不断问东问西，让我不胜其烦，所以我决定赶紧带他进一个屋子开开眼。
这时候我们从走廊一头走到另一头，尽头的倒数第二个房间里面，引起了我的注意。
引起我注意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个屋子里干净，而且没什么人，不是里面没人摆货，而是因为里面摆货的人和摆的东西，有些跟现在的环境格格不入。
摆货的老板是个中年人，大胡子，头发很长，有点像那个时期玩摇滚的，但穿着一身劣质皮革中长衣服，下面穿着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的牛仔裤，正端着一碗方便面在吃。
摆的东西直接放床上，当然床上铺着有床单，是哪种农村里当时常见办喜事用的大喜字床单，床单上摆放着几块青石雕板，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邋遢的老板，奇怪的货品，干净的屋子，阿达本来不想进来的，结果被我硬拽了进来。
还没进房间就能闻到一股劣质方便面的味道，等进了房间，这股味道就更浓了，但我没觉得有啥不好，这味道我以前在牛背村经常闻，还经常吃，所以觉得特别亲切。
但是吃面的老板却态度不亲切，见我敲一下门进来，直接就丢一句：“想捡漏换别家。”
阿达有些不知所措，我笑了笑没说话，认真看着床上的货品。
我最先看的是一块大概有我小腿长宽的青石雕板，雕板上雕刻着的是佛像，佛像边缘能够看到一些复杂的纹理和隐约可见的文字。
“老板能上手吗？”我笑眯眯问吃面的老板。
老板又瞅了我一眼，然后才说道：“高年份，下手轻点，不然对你不客气！”
阿达顿时不高兴了，我拽了他一把，直接蹲在床前，也没真上手，就凑近了看石雕，然后用手在石雕文字上摸了一把，心里顿然有数了。
这种石雕我没见过，但是上面雕刻的是男版观音，这让我很感兴趣。
之前提到过，自打北魏胡太后将观音定为女身后，从哪开始观音就是女人了，而男版观音，多见北魏前，当然北魏之后也有，但非常稀少。
正是因为稀少，所以就显得这石雕更有价值，我上手的目的就是看是不是仿品，但从青石板的风化程度看，这绝对不可能是仿品，找这种年份风化的石板做赝品根本不划算。
因此我能断定，这东西是真的，而且很大可能是刚从哪个老坑里流出来的。
“老板开个价。”我冲吃面的老板一笑，一旁的阿达顿时惊了，他没想到我带他上来居然会买一块石头。
“30，不讲价，喜欢拿走，嫌贵不送。”老板语气淡漠，一边吃面一边说。
就冲他这架势，难怪这里没人进来，而且价格在我看来，有些虚高，怕是把我当雏儿看。
阿达在一旁有些不耐烦，听老板这么说，嗤笑一声，“三十块买你一块石头，卧槽你这石头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老板一听这话，眼神一沉，我赶紧推了阿达一把，冲他使了个眼色，随后起身冲老板拱手笑道：“老板别见怪，我兄弟，刚入行，不懂规矩。”
“我看老板这货，该是从老坑出来的，要是没猜错，应该是甘宿那边刚捞出来的吧？”
老板听我这么一说话，脸色骤然一变，手上面也放下了，起身居然把门给关了，阿达见了顿时吓一跳，以为要打架。
结果老板转身就换了一副面孔，主动掏出两根烟发过来，“小兄弟好眼力，不知道是混哪边的？”
还没等我回话，阿达又咋咋呼呼抢话，“我们是北派的，你想干嘛？”
我脸一下就黑了，老板也听了一愣，看着我一脸似笑非笑，我赶紧把阿达拽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阿达一缩脖子，知道自己怕是出丑了，嘴里嘟囔着，却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