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二叔撞上鬼打墙以后,整个人都变了。
在家里,只要二婶不说,他什么都不做,只要二婶不问,他也什么也不说。唯一的爱好就是晒太阳。从早好晚,太阳照在什么地方,他就蹲在什么地方。
那个以往爱说爱笑又勤快的年轻二叔不见了,替而代之的是沉默寡言又有些木纳的小老头儿。有时二婶实在看不过眼,便骂他两句。他也不回嘴,只是悄悄地走开。
清明过后的一天傍晚,二叔到我家来叫我过去吃饭。大概是大牛哥野逛去了,二婶又走不开,只好让他来。就在我们准备踏出门槛时,爷爷突然叫住了我们,说是晚上找我有事,不让我过去了。
二叔也没多问,独自回去了
我很是不乐意,却也不敢说。
等二叔走远后,爷爷叫上我,带上黑子,向村外走去。
黑子是我们家祖传的狗,大概两岁多。它有一米高,一米五长,身材健壮,全身黑毛油光发亮,一双深邃的眼睛总是透露的寒光与阴冷。正因为如此,我不太怎么喜欢它。但这并不影响我玩“人仗狗势”的把戏。黑子也从没让我失望,常常吓得那些想欺负我的人屁滚尿流。
听爷爷讲,黑子是它爸爸死的时候从外面叼回来的!就像当年黑子的爷爷叼回来黑子的爸爸一样。
离开村子不远,爷爷与我来到了老桃树下!
老桃树真的已经很老了!粗壮的树干不知被那年的雷火劈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却依旧生机勃勃,坚强地撑起了足有三丈见方的树冠。打我记事起,它就与前面的土堆一起矗立在这里,十几年的风雨对他们来说仿佛只是一瞬间。土堆没有增高也没有变矮,桃树依旧只开花,不结果!
爷爷转过身,严肃地对我说:“从现在起你只能看,不能说话,直到回到家为止”。他声音低沉而威严。
我看见爷爷的脸,不知从何时变的通红,眉毛胡子树立,而往日混浊的双眼也迸发出惊人的寒光。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爷爷见状便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老桃树的树冠,一动不动,像是思考,又像是在寻找。
大概一刻钟时间里,爷爷就那样看着老桃树,老桃树也看着爷爷和我,而在不远处,那个土堆仿佛外人一样看着我们三个。
突然,爷爷动了!
他以极其矫健的身法蹿上桃树,手起刀落,一根婴儿胳膊粗细的枝干与他一同落下。没等到那枝干落地,爷爷手中的刀又一次挥起。片刻的功夫,四个半尺来长的木橛削成。
我惊呆了!
怎么会有如此身手?小说里的江湖侠客也不过如此!这还是个行为迟缓、办事拖拉而且已经过了古稀之年的爷爷吗?
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我忍不住回头看看身边的黑子,想到它那里确认一下。
此时的黑子却神情淡然,老僧如定般蹲在那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又好像发生的一切稀松平常。
见它这般模样,我很是生气,恨不得上去踹上一脚。
爷爷来到我们面前,蹲下。手里的刀不见了,只有那四根木橛。
木橛一头削的很尖,如四把锋利的锥子。
爷爷没有理我,却望向了黑子。
黑子很是默契的伸出了左前爪,在四根木橛上抹过。借着月光,我看见刚刚还白净的木橛前端都染上红色。
爷爷站了起来,将染过的木橛放到眼前仔细看过,并伸出左手大拇指,在一个血量多的上面蘸了蘸,然后摁在了我的眉心处。
我心里有些怕,想向后躲,却又没敢躲。
做完这些,爷爷径直走向那个土堆,那个让二叔撞上鬼打墙的土堆。
此时月光更是明亮了!
桃树的影子,土堆的影子,爷爷的影子,我的影子,还有黑子的影子都能看见。
没有风,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我们的脚步声。
乘着这月光,眨眼之间我们就来到了土堆前,不明白以前要走好一阵子的路,今晚却如些不经走。
这一次爷爷没有犹豫。他迅速地在土堆的四个方位各燃了张黄纸,并令我用左手在纸灰落下的地方各插下一个木橛。
前三个木橛插下时都很轻松,就像插豆腐。但在插第四根时我遇到了阻力,而且很强大。
爷爷好像早有预料,他将左手摁在了我的左手上。瞬间我就感觉到了浑厚温热的力量传到了我的手上。
木橛一点点被强压进土里,我听见了咯吱吱的声音,仿佛钢刀刺进了人的骨骼里。
当木橛全部没入土里,爷爷猛的站起来,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朝家走去。黑子紧随其后。
我更是不敢耽搁半秒,迅速的跟上。
这一夜,我自始到终没有听到一声狗叫!
到家时,已是凌晨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