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爷爷手中有宝贝,有金子

  五叔对筹措那么钱有把握,并非毫无根据。

  他小时候,奶奶曾经给他透露过一个秘密,那就是爷爷手里有宝贝,很值钱的大宝贝,还有金子,几辈都花不完的金子。尽管爷爷从来没有承认过,奶奶在他长大以后也否认了这件事,说那是逗他玩呢,但他还是猜测这是真的,因为一些事实证实了这种猜测。

  比如三年粮食困难时期,他们村的人没有一个挨饿,更不要说饿死人。再比如,二叔承包砖厂的钱从哪儿来?那可是一大笔钱!二叔的父母早亡,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家产,盖房子娶媳妇都是爷爷给的钱。还有就是上次,爷爷竟然一下子拿出了那么多钱!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五叔两口子很少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风景,从戈壁到田野,从荒凉到繁华。

  旁边小芳华第一次坐火车有些兴奋,絮絮叨叨地问个停,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到脸色红润、精神十足的女儿,他们真的怀疑,是不是医生搞错了?

  多少希望医生搞错了呀!

  然而皮箱里的诊断书却像一个冰冷的钢锥,时时刻刻都在刺痛着他们的心。如果没有这个诊断书,没有医院里的发生的一切,现在的他们该是多么地幸福呀!在甘省的日子里,他们多少次想象回家情景,有激动,有喜悦,有欢声笑语,就是没想到有这份刺痛!

  列车猛的一震,速度随之慢了下来,停在了一个山间的小站上。

  听到广播通知,临时停车二十分钟,可以到站台散步。父母低落的情绪已经让小芳华感觉有些沉闷,于是就嚷着要下去转转!

  五婶取出一件外衣给芳华穿上,与五叔一起带她下了车。

  这的确是一个小站,小的只有三座房子,中间的房子最大,做候车室,两边两个小,一个是售票厅,同时收发邮品,另一个就是职工宿舍食堂了。

  小站在两座大山之间,旁边有一条江河,水流很大,也很混浊,像是上游刚下过暴雨。正值秋高气爽的上午,山顶上几朵洁白的云悠闲地飘过,衬托着山很高,天很蓝。山上的树草苍翠间略显阴暗,偶然一片鲜艳的黄色特别扎眼,那一定盛开的野菊花!

  这种野菊花在家乡很是常见。小河边,原畔上,甚至田间地头,都有它的身影。春天里它悄悄地发芽,夏季里它静静地生长,等到百花凋零的秋后,它却绽放出许许多多黄色的小花,一团团,一簇簇,迎清晨的凉风,与挂满枝头的酸枣一起轻轻摇曳!

  站台上人很少,且大多是从车上下来的,或抽根烟,或透口气!小芳华却不管这些,甩开妈妈的手,跑来跑去。一会儿看看火车的车轮,一会儿看看火车的铁轨,还想去看火车的车头,却被五叔拦住了!

  最后,她在一个小商贩的摊位面前终于停了下来。

  说是摊位有些勉强,只不过是一个竹编的背篓,上面排着一些黄瓜、西红柿、小萝卜当水果卖。这显然是附近的山民,用自己地里种出来的东西,来换两个油盐钱。

  小芳华突然指着一样东西,说要买。五叔凑上细看,在这些“水果”旁边,竟然有几把刚采来的野菊花!

  上车后,野菊花摆在了中间的小桌子上。淡淡的香气很快溢满了包厢,拨弄着菊花的花瓣,小芳华哼起了秦腔!

  清风徐来增凉爽,

  为遣情丝赏秋霜。

  花园里边眼界广,

  胜似那整日守闺房。

  满园花儿齐开放,

  绿树阴浓细草长。

  你看那虹似胭脂白如雪霜相辉映,

  处处争妍簇簇堆锦暗生香。

  这一旁碧玉生寒仙人掌,

  那一旁娇容带醉秋海棠。

  木槿花儿并蒂放,

  白兰花一朵朵开的赛琳琅。

  这丛花儿无俗状,

  它可以与雪中寒梅雨后晚菊比容光。

  依我看姑娘比它还俊样,

  芙蓉出水胜淡妆。

  这是《火焰驹.表花》的选段,唱的是小姐秋天思念丈夫。

  五婶从来没有给小芳华教过,只是自己闲时常常哼唱,却不曾想被她学了去,今天唱出来,深情里充满期盼,幽怨暗含喜悦,活脱脱一个思春的怨妇,惹得旁边的五叔不禁笑出声来!

  笑出声不止五叔,还有包厢门口的一个老人。

  此次回家,考虑到小芳华的身体状况,五叔不仅买了软卧车票,还特意给小芳华单独买了一个下铺。因此在这个软卧包厢里,他们一家人占去四张床铺中的三张,还有一张上铺空着。路程已过大半,正在他想着不会有人住进来时,这个老人出现了!

  老人约莫六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短发,方脸,双眼炯炯。一身藏青色的传统布衣干净平整,白袜,黑布鞋,竟有一些道风仙骨。

  “好!好!唱得真好!

  老笑了几声后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口地道的关中西府音腔。

  小芳华见自己不经意的哼唱被外人听了去,脸有些微红。又见是一位老爷爷,将自己的布包放在了那个空着的上铺上,连忙问好并起来让座。

  老看到小女孩不但戏唱的好,还如此有礼貌,更是夸赞不已。

  在这之后便是小芳华和老人空间了。

  老人知识渊博,博通古今,各种轶闻趣事逗的小芳华咯咯笑个不停。老人讲累了,小芳华便唱上一段秦腔,或委婉细腻、缠绵柔和,或平易质朴、洒脱流畅。老人听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晚饭时,五叔热情地邀请老一起去用餐,老人也没有推辞,愉快的答应了。饭菜上来,五叔顺口问了声:“有酒没?”

  ”有,西凤!“服务员答道。

  听到有西凤酒,五叔猛然站到起来,急忙去拿,好像慢了酒就没了一样。随后他又要了几样下酒菜。

  他要与这个老者好好喝一回。自从女儿得病以来,他还没动过酒。他总觉得心口有一块巨石,压的自己喘不气来!今天,不知为什么,他见这位老者,那块巨石松动了!他要借此机会,挪开它,远离它。

  老人对敬酒来者不拒,对敬酒者却只管听,不管问。

  那一晚,五叔说了许多话,说的小芳华睡着了,说的五婶又流了好几次泪。回到包厢,小芳华醒了,见老人要爬到上铺休息时,她主动提出,要老人家睡她的下铺,她睡上铺。

  听到这话时,老人犹豫了!这是老人上车以后第一次犹豫。但最终在五叔他们一家人共同请求下,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五叔醒来时发现老人已经走了!

  五叔很是不解。常年练功的他很是机警,特别是在晚上,即使喝了酒,对普通人起床带东西离开所产生的动静,他还是一定能觉察出的。

  五婶没有理会这些,她到上铺看了一下女儿,发现小芳华睡的正香,小嘴上还保存着一抹浅浅的笑。

  她放心了,只要女儿好,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