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清楚地看到,那伤口外包扎的纱布已经被血渗透,再加上出汗,肯定很痛。我一把拦住他,“不行!这样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我硬要给他换,他一把架住我,“我说了没事儿,走!还有两公里,到了再说!还有,我不需要扶,你看看你二叔和你小舅,他们今天累坏了!”说罢,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我愣了一下,一咬牙,冲还在地上装死的二叔说:“二子,起来了!坚持啊!”
我们一路连滚带爬地走着,这最后的两公里简直要了大伙的命。尽管是晚上,随时可能脱水的感觉让人显得绝望。走了好一会儿,我觉得背后的包简直如同泰山,身上的汗水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我很想赶上花姐他们,可是总是差那么几步。
一路上,没人说话,我的嘴唇虽然没有干裂,但是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嗓子冒烟的感觉已经过去了,我不时地出现幻听,总感觉花姐在对我说话,说她爱我,甚至还听见爷爷说话,可是仔细一听,什么都没有。
叔叔的步伐走得很坚定,尽管一瘸一拐,二叔和小舅两人也相互搀扶着,一路走着。
终于,爷爷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就在那一线天的地方。他正快步地往我们这儿跑,手里拿着三瓶水。我心里一阵喜悦,接着腿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睁开眼睛时,感觉人中正被人撕扯着。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爷爷的怀里。爷爷头发乱糟糟的,可能是汗水干透了,额头显得很光亮,每一条皱纹都显得那么精神,但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爷爷把水对在我的唇边,轻轻地说:“孙儿,喝点!慢点喝!”
我一不小心喝了一大口,灌进了嘴里的水哗地一下喷了出来,还呛得我一阵干咳。爷爷一把压住我的喉咙,“不能咳,忍住,慢慢回口水!”
我呆住了,那憋着的咳嗽硬是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我的呻吟在爷爷的手指间慢慢地平静了下去,爷爷说:“慢慢来,如果咳,会把肺咳坏的!慢慢喝,没人和你抢!”
好一会儿,爷爷见我不咳了,站起身,对花姐说:“花儿,你照顾一下他!”
我心头一暖,爷爷真是大恩啊!
花姐“嗯”了一声,轻轻地托住我的后背。我突然发现花姐的胳膊也缠着绷带,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嗓子已经哑了,并且泛着淡淡的咸味,怕是嗓子哪儿因为太干,被刚才的咳嗽震出了血丝。
花姐温柔地看着我,把瓶子轻轻地递到我的嘴边,一点一点地喂我喝下去。这水如同甘泉,让我在这一点点的滋润中感觉好了很多。大约半个小时后,我能够站起来了,但依然不能说话。我皱着眉头,看着花姐,指了指她受伤的胳膊。
花姐看看我,“没事儿,刚才快到的时候,我不小心,差点把宝贝摔到地上!”
正说着,唐晶跑了过来,对花姐说:“姐,你没事儿吧?我……我刚才是不小心的,你别生气啊!”
花姐笑了笑,摸了摸唐晶的头,把她拉到一边,说话去了。我隐隐感觉到是唐晶失手让花姐受伤了,看着那伤口,火一下就上来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花儿,伤到骨头没?”
我心里一阵惊讶,啊,我能说话了?花姐转过头,也很惊讶地看着我,“我没事儿,你别说话了,就是划破了,好着呢!”
我瞪着唐晶,她也不敢看我。花姐一把把我拉开,低声说:“她是你妹妹,你干什么?”
我把头别向一边,花姐说:“你去看看你叔叔吧,别在这儿添乱!”
听花姐这么一说,我突然紧张起来,对了,叔叔!我看看周围,没人。我赶忙往车边走去,看见爷爷正在为他上绷带。叔叔双手紧紧抓住车门,嘴里咬着一段木头,额头上挣了一脑门子的汗水。
爷爷眉头皱得很紧,“化脓了!走慢点啊,谁也没逼你啊!”
爷爷包扎完,叔叔取下木头,淡淡地一笑,“爸,我没事儿,好着来!回去我大不了去医院睡几天,就没事了!”
爷爷说:“还回去啊?!你半路找家医院就给我去住院!要是腿没了,你还怎么找老婆?真是的,要我养你一辈子啊!”
叔叔依然笑着,“哪儿能啊!我这命硬得很,爸,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我抽支烟就好!”说着拍拍我,“珉儿,掏一支烟来,我的在路上为了减轻重量就丢掉了,把你的掏出来!”
我愣住了,在我印象里,叔叔很少抽烟的啊,这……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我赶忙掏出了烟。叔叔接过烟,点着,深深地抽了一口。接着,我看他望着天,狠狠地往天上吐了一口烟,然后看看我,“行了,去看看其他人吧!这一趟你表现很优秀!”
我点点头,把整包烟塞给叔叔,“叔叔,你多喝水啊,回去还有好久的路呢!”
我发现二叔和小舅根本不需要照顾,两个人正在呼呼大睡。二叔流着口水,连身上跳上一只蚂蚱都浑然不知。
我的睡意也跟着上来了,还好这里是一线天,风在这里变得很舒爽。宝贝已经藏进了车里,爷爷似乎没有一点睡意,来回地走着。我看看爷爷,花姐走上去对他说了句什么,他点点头,回到桑塔纳里就没再出来。
花姐又走到我跟前,“珉儿,你也去睡会儿吧!我和妞儿也要睡会儿。养好精神,不然路上就很难过了!”
我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你……你在哪儿睡?”
花姐没说话,转身朝唐晶那儿走去。唐晶蹲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的纯净水瓶子的商标被她撕得满地都是,花姐拉着她走回了爷爷的车里。跟我擦身而过时,她低着头,加快了步子。我看看周围,除了轻风,似乎世界都很安静。
雨后的大峡谷,透着一丝温柔的凉意,湿润的空气中让疲惫的人很难不去睡觉。我蹭到烂面包车上,把外套一脱,倒头就睡着了。这一觉,我睡得很踏实,感觉像好几个世纪没有睡的人一样,一觉睡到了世界末日。
我起来的时候,车已经在路上了,二叔在开车,车速还不慢。我揉揉眼睛,觉得口干舌燥,就拿起纯净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整瓶,然后打了个水嗝儿,问:“这到哪儿了?”
二叔说:“还有四个小时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