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捂着被打红的脸颊,眼睛里噙着眼泪,王喜凤抱着双手,得理不饶人地说:“真没家教,打碎东西还不承认。”
“孩子还小嘛!”平子说。
“小?七、八岁还叫小,我朋友家的孩子这么大,被教养得多知书达理,哪像他?看着就让人讨厌!”
刘老太太再也笑不出来了,脸上尴尬极了,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们出去买一个赔给你吧!”
“赔什么赔啊,这东西你以为满大街都能买到?”
“外甥女,真是对不住……”
“我说你们好端端的,来什么城里,走不走动的,亲戚不还是亲戚?我们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突然跑来很影响我们的,下次要来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啊?”
刘老太太低着头,耳朵烧得烫烫的。
王喜凤一脸得胜的表情,看了一眼狗蛋,狗蛋正用凶恶看她,像条被踢了一脚的小狗,王喜凤鄙视地说:“孩子这么大了,也该管教管教,小时候又砸坏东西又撒谎,长大了不知道干出什么缺德冒烟的事情。这么没教养的东西还带到人家里,不是成心给人添堵吗?”
“是是,您说的是。”刘老太太点头,听语气对方是不打算追求古董的事情了,只要不追究,哪怕嘴上说得难听点,她也可以咽下去。
狗蛋气不过,大吼一声,“我没有!”
“狗蛋!”
刘老太太想扯住他的衣服,没抓住,狗蛋跑到王喜凤面前,咬着牙,两眼喷火,拳头死死地攥着,四指骨节发白,指甲深深地切进了肉里。
王喜凤吓得后退,提高音量,尖酸地说道:“想干嘛,小王八羔子,杀人放火啊?你可真有出息!”
“不许再这样说我!”
狗蛋把旁边小桌子上的一套骨瓷茶具全部扫到地上,然后扭头跑了,摔门的声音很重地在屋里回荡。
“狗蛋!狗蛋!”刘老太太急得要去追赶。
“干嘛啊!”王喜凤瞪大眼睛,“造反啊?”
她一把揪住要离开的刘老太太的衣领,说:“老不死的,赔钱!我这套茶具是从俄罗斯买来的,好几千呢!”
“外甥女……我……”刘老太太两眼噙泪,拼命想挣脱,去找她的外孙。
“算了算了,她哪赔得起。”平子打圆场。
“你就知道装好人!”王喜凤迁怒于她,一掌把平子推开,然后恶声恶气地对刘老太太说,“好好地呆在农村,你跑城里干嘛,以为城里人就整天享福,能拉扯你们一把?呸,做你的美梦吧!我们也过得不容易,奋斗了好些年才有了这套房子!我跟你讲,你今天不把我这套茶具赔我,我就报警!”
“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刘老太太双手合十,乞求道。
“你少提她!提她我就一肚子火,生了我又不负责任,老了没人要了来投奔我,管她吃喝,给她治病,我欠她的?你们刘家人都不是好东西……不扯这些,赔我钱!”
刘老太太已经急得不行了,掏出手帕,把里面的零钱全部扔在地上,说:“我赔!我赔!”
王喜凤低头看钱的时候,刘老太太挣脱开她的手,喊着“狗蛋”追下去了,平子把钱拾起来,数了数,递到王喜凤面前,“不到两百块。”
“穷鬼,跑到城里来祸害我!”王喜凤愤愤地把那把钱抓过来,“一辈子别来了,最好出门被车撞死!”
“你这就太毒了点了吧?”平子笑笑。
王喜凤余怒未消,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贱B,少在这里充好人,装纯去男人面前装去,当我不知道你什么货色?B跟心一样脏的贱B!”
平子捂着脸不敢吱声,弯腰收拾起碎片来。
狗蛋跑到楼下,蹲在垃圾桶边呜呜地哭起来,刘老太太追赶下来,抱住他也哭了,一边哭一边打他的屁股,当然,打得很轻,“你就不能给姥姥省点心,叫姥姥这张脸往哪搁啊!”
“我弄坏的不是那个,她们在说谎!”狗蛋辩解。
“别说了,别说了。”
“姥姥,我想回家。”
“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好吗?”
狗蛋点头,止住了眼泪。
刘老太太拉着狗蛋走在热闹而陌生的街上,可算找着一家宾馆,刘老太太从袜子里摸出一张一百块钱,说开个房间。
嗑瓜子的服务员说:“两百块押金。”
“我身上就一百块,通融一下。”
“那不行,弄坏东西谁赔啊。”
“附近有招待所吗?”
“不知道!”
天色渐暮,狗蛋看见一家商店,说:“姥姥,我想喝可口可乐。”
“不行,万一钱不够,就回不了家了。”
“可口可乐又不贵。”
看一眼商店,刘老太太说:“行,买一瓶吧,顺便把钱冲开。”
服务员说:“现金啊?我这里没有五十块的,给你九张十块的行吗?”
“行行行,零钱方便一些。”
服务员拿出九张十块的,当着刘老太太的面点数了一遍,笑着说:“你拿好!”
“问一下,附近有招待所吗?”
“你往前走,左拐,走一百米,那条巷子里有不少。”
“谢谢!”
两人朝那里走,终于找到一家不收押金的招待所,一晚上只要二十块,去掉坐车的三十块,剩下的钱还可以吃个饭。
付钱的时候,刘老太太突然发现不对劲,明明98块钱,怎么变成了58块钱,她一头冷汗地数了三遍,又检查了一遍口袋,前台催促:“快点啊!”
“不住了不住了!不好意思。”
“真是的,浪费时间!”
拉着狗蛋离开,狗蛋问:“姥姥,为什么不住了?”
刘老太太不开口,还在心疼丢失的钱,被人偷了?不可能啊,钱都是放在棉袄的暗兜里,而且小偷要偷,不可能还留几张。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她一阵肉疼。
吃完一顿牛肉粉丝汤,刘老太太拉着狗蛋继续走,寻找可以过夜的地方,绕来绕去,她发现眼前的景色有点熟悉,抬头一看“红府豪园”四个大字,门口的保安正冲一辆驶出小区的轿车敬礼,轿车拍了几下喇叭,刘老太太赶紧拉着狗蛋离开。
车上好像坐着平子姑娘,正在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她根本没注意到从车旁经过的一老一少。
“姥姥,我讨厌这里!”狗蛋说。
“别说了,还不是因为你。”刘老太太叹气,这趟上城太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