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头一走,我就溜进了传达室,拿起电话按下熟悉的号码。那边倒是通了,却没人接,又拨了几次还是那样。这倒让我有点郁闷,蹲在门口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电话号码应该没错,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三江市的电话已经从六位数提升到七位数,但家里的老号码我还是记得的。嗯……现在是九一年,这个年月,我三岁多,有没有上幼儿园呢?记不清楚了,就算没上也不会接电话。这个时间点,爸妈应该都去上班了,不可能接电话,我就是码准了家里只有爷爷,才在这个时候打。
但是,爷爷也不在,难道是遛弯去了?
嗯,有这种可能。
家里行不通,那就换个号码。脑子里立刻闪出一个极为熟悉的号码,那是我妈公司的电话。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太好记了,前面是两个重复的偶数,后面俩个是正常序列。再加上小时候没少在我妈公司玩,总是趁着没人,就抱着电话一通乱拨,印象极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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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就做,我连忙拨下这串号码。等了五六声之后,那边终于有人接听了:“喂,哪位?”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我突然涌起一股委屈的情绪,鼻子一酸,差点下意识地喊了声“妈”。好在我及时忍住了,否则这一声喊出去,说不定我妈当场就会挂电话。
见我这边不说话,她那边又连问了几声。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用一种公式化的口吻问道:“请问,是李慧娴女士吗?”
那边愣了一下,可能是很少听到这样的称呼:
“啊,我是。”
“是这样的,我这里是街道办事处的,打电话来是了解一下你家里的情况。”我胡编乱造起来。
我妈明显被我这么公式化的语气搞蒙了,有点紧张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别担心,没什么事。只是街道上抽样访问。”
“这样啊……”那边明显松了口气:“您问吧。”
我心中有点自责,这么骗老妈,不会被雷劈吧。但事情发展到这里,不得不继续下去,我只好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问起家里的情况。这年头没有电话诈骗,再加上我言语中透露了很多家里的真实信息,表示自己是知道的,只是循例了解一下。老妈不疑有他,我问什么都老实地作答。
对话中,我了解到,家里面的情况真如我记忆中的那般,这也让我松了口气。看来一切都是正常的,历史没有偏离。现在的我,确实还在幼儿园里呆着,这让我有种冲动,要不要去见见小时候的我。那可是很粉嫩粉嫩的小正太啊!
但这是想想就好了,一来桉城离三江市有点远,这时候的交通可不像二十年后那么便捷;二来我还担心我和小时候的自己见面,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我记得有部外国电影里就是这样,一件相同的东西,好像是戒指还是勋章什么的,原主人戴着它穿越时空,然后在几百年后偶然碰面,有一个就自动融化了。
要真有那可能,就惨了。无论融化的是现在的我,还是小时候的我,最终倒霉的,都是我自己!
这种危险尝试,还是不要做得好!
。
接下来,我很随意的问了几个问题,表示访问结束,谢谢老妈的配合。不过在她即将挂电话之前,我又用一种很神秘的语气说,想问她一点私事。我谎称听街坊说,她公公是有本事的人,我家里出了点小事,想找大师帮忙看看。
老妈那边沉默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关于我爷爷的事情,我妈是知道一些的,但并不像我爸那么抗拒。若是换做我老爸,我这么一问,虽说不会遭来劈头盖脸的一阵骂,但最低,也是“不清楚,不知道”的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老妈那边才说道:“公公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而且,他最近没在三江市。”
“没在三江市?”这答复让我大吃一惊,爷爷不在三江市,那跑哪儿去了?连忙往下问,老妈倒是没有保留,说我爷爷去了云南那边,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家里也联系不上他。
这个答复让我很是泄气,挂了电话苦恼地坐在门口,一把一把地拗着头发。本以为能找到一个强力后援,没想到,爷爷竟然没在。他不是能掐会算么?咋没算到我会穿越到二十多年前?这个点,没事跑什么云南啊,有什么能比亲孙子的命更重要的……
咦,云南……二十多年前……
这个时间段,好熟悉。我回忆了好久,终于回忆起来——蜈蚣道!沐寨主曾跟我提起过,蜈蚣岭沐家寨下的公路,是二十多年前修建的,算算,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爷爷去了云南,肯定是主持修建蜈蚣道的事情去了。
得到了这个答案,我顿时绝了找爷爷求助的心思,蜈蚣岭那一块我是去过的,到处都是深山老林。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根本别想联系到他。
算了,还是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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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传达室老头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回来,见我坐在门口,开口问道:“怎么样,我离开后,没什么事吧?”
“没,没。”我强扯出一个笑容。
他看我一脸的愁相,叹了口气:“我再去买瓶酒,小伙,再帮我照看一下。”
他可能是以为我没打通电话,借口买酒,实际上是想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听懂了他的意思,起身拉住他:“不用了,我不是为了这事发愁。”
“这样啊……”老头也没计较太多,走进了房间坐下拿起酒杯,我连忙帮他倒了杯酒,以示感谢。他瞧了我一眼,呡了口酒,对我笑道:“看你也没事干的样子,那边有凳子,陪老头我喝杯酒。”
“诶,好嘞。”
我连忙抬过凳子坐下,老头倒了杯酒,推到我的面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年纪轻轻的,何必整日把忧愁挂在脸上,船到桥头自然直,跨过去了,回头看看,一切都不是事。”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举起酒杯郑重地说:“谢谢前辈提醒,这杯我敬你。”
老头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前辈,一个守门老头而已。叫我黄老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