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二声钟响,其实就是个很明确的分界点。范老八若是要来抓我,必须得赶在十二点之前。否则十二点过后,新的一天开始,一切重新来过,他又得耽搁很久。
为什么会这样。主要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依旧拿关师爷的“护照”论来说。原本,我“阳间护照”上,还有正经几十年好活呢,像我这样的人,地府基本上是不会监视我的。毕竟还有好几十年才去报道呢,人家有精神,自然是盯着那些寿命少的。
谁知道,我走了个洗怨路,就把几十年寿命全给败光了,还因为改变已发生的历史,逆转了妞妞的生死触犯了天条。这就属于特殊突发事件了,所以才会有范老八领着勾魂使者来拿我下地府的情况。
之前说过,这属于突发事件,地府和阳间界还没有沟通好,范老八是不能擅自来梧城抓我的,他得找上面“批条子”。为了把我们拦在城市外,他煞费苦心把我们挪移到了黄泉路上。好在我们使出百般手段,随后还使用掉了最后一次师爷印,这才逃回了梧城。
但我们并不知道,师爷印能拦他多久。他打破了师爷印的阻拦,还有没有时间去“拿条子”来梧城抓我们。别到时候我们手上的事做一半,他撵上门来了,我们都得倒霉!
所以,我们只得一直等着。等着十二点一过,新的一天开始,他要来抓我,就得去拿新的“条子”。我们就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解决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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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十二点已过,范老八的问题暂时可以放在一边,可以作手解决我的问题了。我看关师爷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早有准备。问他,结果这老神棍又摆起了谱,哼哼一阵之后,反而把皮球踢到了王老头身上:“今晚上这事啊,还得老王多费心啊。叶飛,人老王为你的事劳神费力的,你就不表示一下?”
“额,那就劳烦王前辈了。”我经关师爷指点,连忙冲王老头做了个揖。王老头瞪了我们俩一眼,不悦道:“你们师兄弟俩就唱双簧吧,认识你们,我算是倒了霉了。算了,既然沾了因果,我也跑不掉。得了,我去准备一下,你们自便吧。”
他说完,就要出门,应该是去准备了。还没走出几步,结果又被关师爷拦了下来,不等他问话,老神棍很轻车熟路地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饭卡,末了还揶揄他说,这大半夜的,你这个当主人的连口饭都不给我们吃。然后把卡丢给猴三狗四,让他们去食堂可劲儿刷。
这俩小子应该是尝过这其中的好处,应了一声之后,一溜烟儿地就跑没了。等王老头缓过劲儿来,已经追不到人了,当场气得他捶胸顿足。还不等他放几句狠话,就被关师爷打着“快去准备,早弄完早了事”的借口,给撵走了。
顺便说一句,关师爷当时的架势,像极了坑害农奴的地主老财。
说来也怪,也不知道这异闻社是什么规矩,这凌晨十二点了,食堂竟然还营业着。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这些靠笔杆子吃饭的文化人,都是夜猫子。王老头这边还好,有几个部门,经常晚上加班到一两点,这脑力劳动还是挺耗营养的,加完班都饿得不行,就去食堂找吃的。
食堂里的大师傅们,经常睡到一半,就被这些夜猫子叫醒,闹得挺不开心的。后来还是他们社长发话,食堂每天晚上都安排人值班,为这些加班的员工服务。但晚上十点过后,不卖炒菜炖菜汤菜,只卖熟食、面条和炒饭这类快捷食品。
这样一来各退一步,大家皆大欢喜。
等了约摸有十来分钟,猴三狗四兄弟俩回来了,一人手里拎着俩塑料口袋。人刚进门,这香味就飘了过来,我贪婪地嗅了一下,应该是炒粉的香味,顿时食指大动。
这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大家胃里早就空空如也了,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门口,等他们俩回来。这两人一进门,大伙儿连忙迎了上去,主要是迎接他们手上的食物。只见得一群人一涌而上,转眼间,人群散去,猴三狗四两兄弟还傻傻的站在门口,但手里的东西却早已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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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溜着盘子里的炒粉,见缝插针的夹了块凉拌猪耳朵塞进嘴里,还没完全咽下去,又拿起旁边的酒杯,滋了一口白酒下去。关师爷在旁边看着,翻了个白眼道:“就你这吃相,哪像阳寿已尽的人。”
“我也觉得不像!”我把盘子里最后几根炒粉划拉划拉全刨进嘴里,然后打了个饱嗝回答道:“你看我这能吃能睡的,哪像要死的人。要不你和‘阳间大爷’商量一下,让我多住个百八十年。等我活够了,自己就下去报道。”
“你就贫吧,我都想多活个百八十年呢!”关师爷回骂了我一句,见我又夹起一大块卤牛肉往嘴里塞,忍不住说道:“慢着点吃,你现在在‘大爷’哪儿挂了号的,你就不怕噎死!”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块卤牛肉还真塞在喉咙里了,一时间上不去下不来,一口气没回过来,堵在哪儿憋得受不了。我急得直拿拳头捶胸口,但那东西就像牛皮糖一样,就是不动。
短短几秒功夫,我就被憋得翻了白眼。关师爷见我脸色都变了,这才意识到我不是开玩笑,连忙招呼着旁人来帮忙。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涌了上来,又是拍背又是捶胸地,还有人一个劲儿地掐我人中。我心中忍不住吐槽:我又不是中暑,掐人中有个屁用!
一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效果。这时候,我的脑子已经还是迷糊了,进入了极度缺氧的状态。但哽在喉咙里的东西,还是没有一丁点而松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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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自己都以为大限将至的时候,感觉着身子突然翻转了过来。事后经旁人描述,却是在这危机关头,大牛二虎这两个莽汉突然灵光一闪心有灵犀,把我整个人头朝下脚朝上地倒了过来。然后,一人拎着我一只脚,使劲儿抖搂了起来。
几下之后,那块牛肉终于吐了出来,而这一吐,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一次不用旁人描述,我自己都能感觉到。当时的我,就像个破了口的水袋一样,一个劲儿地往外喷东西。
反正,这条命倒是捡回来了,但刚才的宵夜却是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