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华推开门,将一旁的狼崽抱入怀中,冷漠地瞥了眼缨绯,淡声道:“回府。”
“城、城、城主……”听墙角的缨绯小脸早已失了血色,一眼惊骇地看向眼前这令人陌生的主子,话在舌尖打颤,她都快失语了,她知主子胸有城府,可未曾想平日亲和良善的主子还有这么无情无义的一面。
她既为主子过去所遭受的苦难、折辱心疼,也为主子今时所为心寒。
她不过一介草民,幸得褚夫人的栽培,才不至于饿死街头,抑或沦落风尘,世态凉薄、人情淡漠,她何尝不懂,若未遇到主子,她或许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纯粹良善,一心为民之人。
她的主子,曾那么好……
在峄山时,下田育种,上山慰民,亲勘水井,大开商贸……事事亲为,广行好事,何问前程?
若说这些只是为了笼络民心、做出政绩,那日常所言所行呢?
主子不过十二三的年纪,又如何能处处伪装,她贴身服侍,从未见异。
她不敢相信,可主子对最亲近的时将军都毫不念旧情,说弃就弃,不认曾许下的承诺,就连锦都这一战,也不过为了报仇,而非……
“愣着做什么?”妙华冷冷看过来,“还是……”
她字句冰冷剔骨,道:“缨绯,你不想留在我身边了?”
“属下绝无此心,”缨绯跪下身来,她本就无家国天下的大志,本就是只认主子的奴,她又何必这么感怀,她平复心绪,茫然应道,“属下会永远效忠城主。”
……
回府后,妙华屏退了所有随侍,让缨绯将狼崽送回寝居,孤身去了一处偏院,汉白玉桌案上有着两盏尚存余温的茶水,待离得近些,可以嗅到清洌的茶香。
她没由来地安下心来,紧绷的神经稍松,看向那银发如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的绝美女子。
她……怎知自己会来。
妙华神色和缓不少,语调温和,“明日,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会先将你安排在冼鲛族中,等出了锦都会有人护送你回南无妄海。”
女子碧蓝色的漂亮眸子看向妙华,抬手用绢帕轻擦了擦妙华面颊上的血渍。
妙华没有避开,她忍下的泪水,此刻悉数滑落,怎么也停不下来。
女子默默为她擦拭着,过了良久,才道:“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难过,但我希望你能开心。”她声音空灵如念佛偈,那么神圣,她指尖轻落在妙华额心,如神佛般赐福道,“愿你得偿所愿。”
“能、认识你……我、很……开心。”妙华字不成句,感觉额心有过一瞬冰凉的触感,她轻轻握上女子的手,将那能助鲛人化形的紫株草递给她,“听……她说,你受了些伤,可能会影响化形,这个或许能帮到你。”
“谢谢。”女子并未拒绝,瞥到妙华掌心的划痕时顿了一下,终未多言。
妙华摇了摇首,踉跄着站起身来,本想说晚安,可想着日后或许不会再见了,便提前道了别,“再见了。”
“嗯,再见。”
……
回房时,床头的梁柱被一令箭刺穿,妙华抽出箭,取出字条——
多谢城主成全,恭候城主下旨。略备薄礼,聊表谢意,还望笑纳。
妙华轻叹了口气,将字条烧成灰烬。
驱逐一事,多少是挑衅之举,这位国师非但不觉受辱,反而有意促成,她是不解的。
她苦笑着,心念,锦都和北无妄海的邦交,莫不是要断在她的手上。
但她顾不得这么多,二者择一,她选择先救人,至于邦交,她已想好后招。
……
翌日,是她坐上城主之位以来,初次上朝。
她提前命人敲打了礼部,以战事尚未平为由,要求一切从简。
她身着绛衣,冷厉地下了这道谕旨。
“奉天承运,城主诏曰,锦都久乱,而因鲛人尤甚……即日起,锦都境内鲛人,悉数驱之,今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吾主圣明。”满朝文武百官,心思各异,却没人质疑或敢质疑,皆行礼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