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哀莫心死

  被打断的暮绝未竟之言还未说出口,便觉威压。

  ——“师……师父,”玖黎正端着碗转身欲走,迎面只见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突降自己的小筑,来不及发愣就本能行礼,“弟子参见师父。”

  反观之一旁的暮绝则显得甚是淡定,从容恭敬行礼:“晚辈暮绝,拜见前辈。”

  暮黎定定望着这时的师父,身着月白长袍,庄肃清冷,不辨情绪,双眸清明,仿佛纳了万物,又仿佛空无一物。

  如此漂亮的眸眼,却……

  后者轻拂衣袖让二人起身,瞥向一旁的玖黎冷声道:“自行去戒律堂领罚。”

  “是……”玖黎甚不放心地看向暮绝,几欲开口,又……

  “怎么,嫌罚轻了?”

  玖黎陡然觉得一身寒意,撒腿便溜,心道我已自顾不暇暮兄你自求多福……

  暮黎还来不及为自己不能旁听师父和暮绝究竟会谈些什么而怅叹,灵识便被一阵撕扯,再意识清明时已经回到屋内。

  二人依旧是按玖黎离开前的位置站立着,师父释放的威压不仅未收回反而更甚,不过瞧着暮绝风轻云淡的模样,暮黎竟没由来地觉得有些过分熟悉他这般……

  “暮氏后人,不妨直言。”

  “承前辈言,晚辈此次前来是想求取锁魂印的解印之法。”

  “尔将以何作为代价?”

  “箐泽丹药方以及暮氏全族七年的效忠。”

  二人均是不喜多言的性子,言简意赅地亮出目的和筹码。这般不拖泥带水的交谈,暮黎许久未闻了。

  暮绝话音落后,室内寂然,暮黎第一次见到师父这番神态——累倦,眉宇间淌着的无奈。

  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寂静,师父复言:“锁魂印是暮氏一族为自己曾犯下的罪过所遭受的惩罚,既是惩罚,更是诅咒,想要解除,无非是赎完罪过和毁掉二法,尔所求为后者,吾不能解。然,天行有道,暮氏自有机缘——传闻,生者植下灵祈木可为亡魂减轻苦痛、引导亡魂往生,尔不如先往锦都寻来灵祈木于暮氏地界种下,暂慰亡魂。尚余十五载春秋……足以暮氏一族等来带领你们解印的有缘人……”

  “多谢前辈告知,晚辈定当谨记。”暮绝言罢,自纳戒取出一竹简,呈于师父面前。

  “箐泽丹药方。”

  师父神色有些微动,凝眸几瞬才接过:“此物吾收下了,至于暮氏全族七年的效忠,尔留与解印的‘有缘人’便是。”

  灵识被再次撕扯,暮黎恍惚间以为会接着刚刚的时间来到戒律堂重温一顿刑罚,正准备封锁灵识,突觉一阵强光晃眼,不是阴暗的戒律堂——

  是灵犀谷的出口处,辰时的骄阳洒下万丈光芒,笼罩着尘世的众人。

  在自己前面,是一风尘仆仆甚显憔悴的男子——自己的父王,骁郡王。

  “父王!”暮黎听到悄然长高很多的玖黎雀跃地叫唤道。

  父王上前紧紧抱住了玖黎,力道很大,一时令玖黎呼吸都有些不畅,但还是未推开父王,只是任其这样抱了半晌后才轻轻道:“父王,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娘亲可是太忙,才未一同前来接我……”

  暮黎早已不记得父王是如何告诉自己娘亲……去世了的……暮黎不止一次梦到父王与自己谈及此事的场景,却从不知竟是这般——

  父王只是抱得松了几分,用着和平常别无二致的音调告诉自己:“小玖,你没有娘亲了,而我也没有了妻子。”

  哀莫大于心死,在娘亲死后,我的父王便已然死去,留下的只是南暻的骁郡王。只是后来,在暮黎14岁那年,骁郡王也不在了……

  于修道之人而言,不过两个七年的一晌时间罢了,只是相聚的时间诚则太短,来不及怅惋甚至多思片刻暮黎便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人乃至暂忘的更多人,徒留一身血债和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