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华心安理得由哥哥抱进正堂,无论跨火盆还是别的什么,都省了“遭罪”。
她由哥哥轻放下来时,满目尽是熟悉的人。
“你们都在啊?”妙华惊喜道,左相是为她送亲同来的,可右相、各部尚书、将军们,还有太多文臣武将及其家眷,她锦都县主府上的人,乃至于冷恂冷宥……都来了。
哥哥未免安排得太妥当了吧。
她毫无所忌地对上哥哥的眸眼,听到干娘的轻咳声才有所收敛。
“可让老朽们好等。”右相沉稳道,一向严肃的老者,此时满脸红光,挂上了慈祥的笑容,“县主,领主,老臣来为你们主婚。”
“感谢诸位的前来……”右相略过训诫之词,朝已有些站不住的妙华和时闻恭敬道,“老臣知二位心急,就不多赘言了,惟愿二位良缘永结。”
他侧首对褚令仪有礼道:“褚夫人,请。”
褚令仪身姿款款,即使再怎么“嫌弃”这俩小辈不知礼数轻重,此时也只是作为长辈,由衷道:
“今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见信于宾。三牢而食,合卺共饮。鸾笙锁竹叶,凤管合娇花。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夸……”
阿婧,时间真快啊,昔时小小的妙华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今觅得良人结姻,你若在天有灵,可要舒心。
“天地为证,日月为名。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此证!”
“好!”
“好啊!”
“接下来,该拜堂了。”褚令仪笑道。
傧相清了清嗓子,喜庆道:“一拜天地。”
二人对天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二人对褚令仪行了礼,褚令仪命女使赠了二人一对墨青玉璧。
“夫妻对拜。”
二人额首轻碰到了一处,妙华不禁小声提醒道:“哥哥,你垂太低了。”都快比她低了。
时闻愣了下,两人都未抬首,他却垂得更低了些。
哥哥这是在以实际行动证明可以更低吗?妙华啼笑皆非,不知该再说什么。
“礼成,送入洞房——!”
“祝贺啊!”
“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
房内备好温热的晚膳,妙华早已饥肠辘辘,二话不说就开始大快朵颐。
司礼嬷嬷并未管她,送来合卺酒,说了些讨喜话,又叮嘱了些……事儿,就喜气洋洋离开了。
她方吃得半饱,哥哥就进了屋。
哥哥身上沾着酒气,但看上去却全然不像饮过酒,不过不饮是不太可能的……
说来,外面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么快就放人了?
她还记得之前左相被灌酒,可是装醉好一阵才勉强过关。
“好快啊……”
“嗯、什么?”时闻为妙华夹菜的手一顿。
“呃……”妙华回过神来,“哦,那个,我在想……哥哥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和同袍们畅饮一番叙叙旧情,没多喝几杯?”
“喝了,”时闻眸光熠熠,如仙鹤昂首骄傲道,“不过他们都喝不过我。”
“哦?这么厉害吗?”妙华歪首戏谑道,“我以前也没见哥哥喝过多少酒啊,竟不知哥哥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千杯不醉?”
“这是天赋还是练的,有没有诀窍啊,我也想学!”妙华常常吹嘘自己“千杯不倒”,不过耍耍嘴瘾,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曾在哥哥面前没少炫耀过,一时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
时闻在妙华期待的目光中,了当回道:“天赋。”
“唔,好吧。”妙华耷拉着脑袋,扒拉着饭吃起来。
时闻温柔带笑看着她,他怎会告诉眼前人……
“不对,左相、冷阁主就没为难哥哥?”
“他们为什么要为难我?”时闻“单纯”反问道。
“额……”
妙华能说,她无意中瞥到冷宥时,那看向哥哥的眼神和见了仇人没什么区别吗?
不可说哉!
“……没有就好。”她糊弄道,忙转移话题,“哥哥怎么想到来峄山办婚宴的?”
按照原定的安排,该在锦都办才对,虽然有了变故,但这么短的时间就在峄山将一切安排妥当,这也太仓促了,若说不是提前就有计划,她很难相信。
“我以为小姐会喜欢在这里办。”他只是道。
确实喜欢。不过,妙华眸光闪动:“你怎么还……还称呼我小姐。”
时闻淡然问道:“那小姐,想让我如何称呼您?”
“我、我父上都是称呼母上……夫、夫人的。”妙华觉得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
“夫人。”毫无征地,时闻凑得近了些,吐息如兰,喊得妙华耳根子直犯软。
!!
这么快就接受了,合着就她在这儿纠结?!!
哼,不行,妙华才不允许!她才是主动撩的那个,怎么能被撩呢?!
她二话不说就抱上哥哥,蹭着他侧脸软乎道:“夫~君~”
!!!
可意想中哥哥害羞的样子半点没有,只有那炙热的目光快将她灼烧殆尽。
顿时后腰一紧,一双大手将她握了个满怀。
哥哥喘息有些重:“再叫一遍。”
妙华一动都不敢动,噎着声道:“夫、夫君。”
“噗……诶,夫人。”时闻笑声有些沙哑,他将妙华抱得更紧了些,却并未做什么,他贪婪地汲取着妙华身上浅淡的梨香,试图获得一丝平静,地上不知何时落了几颗红润的鲛珠。
他的克制,即使迟钝如妙华,也能觉察到。
“夫君,你亲亲我……”妙华声音细如蚊蝇,颤不成声。
“唔—”
……原来,那夜竟不是梦。而此时,更不是。
“呼…”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吻。
门外司礼嬷嬷敲了敲门,道:“县主,领主,若还没歇下,可要来参加篝火晚会?”
“夫人想去吗?”时闻温声道。
妙华犹豫了一下,回道:“想,不过,这合卺酒还没喝……”
“劳嬷嬷相告,我们等会儿去。”时闻对嬷嬷道。
“好……”脚步声渐远。
“夫人,我们先喝酒。”
妙华没接酒杯:“那我醉了怎么办。”
“不会醉的,”时闻笑道,“就算真醉了,有我呢。”
妙华饮下酒时,才知道时闻为什么这么笃定了,这是她惯常喝的极不醉人的蜜酒。
“你怎么知道?”
“我逼缨绯说的。”
要不要这么理直气壮?
“下次不准这样,”妙华护短道,“缨绯胆子很小的,不许吓她,更不许欺负她。”
“好,都听夫人的。”
……
“啊嚏——!”
“缨绯姑娘,你冷吗?”另一影子道,将披风递给她。
“其实……还好。”缨绯不想接,但对方拗着,她只好接了下来,“谢谢啊。”
“不、不客气。”
……
仲夏夜,一片旷野的草原上,燃起腾腾篝火。
人们载歌载舞,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切都那么随性自由。
“哟,瞧瞧谁来了?”冷宥最先起哄道,他半敞着胸膛,穿着身虎皮做的衣裳,正给烤肉扇着风,“这么快?!”
“依老祖宗的规矩,趁着夜色,新娘子可是各凭本事抢的!领主不怕吗?”
妙华默默瞪了冷宥一眼,奈何杀伤力并不大。
“谢阁主提醒,我自会拼命护的。”
“…………”
谁要和你拼命!
“好香啊!”妙华刚吃饱,这会儿闻着烤肉香,又饿了。
“想吃?”冷宥道。
“嗯嗯!”妙华点头如捣蒜。
“一百金半只。”
“阁主怎么不去抢?!”妙华愤慨道,后知后觉,“不对,为什么是半只。”
“厨子也馋,分县主半只很不错了好嘛。”
“噢……”妙华现在可没钱,“那先欠着,我会还的……”
“嘭哒—”时闻倒出一百金来,从冷宥那取来半只烤兔肉。
冷宥发出“啧啧”声,去找他兄长了。
妙华撕下一大片给时闻,二人围坐在篝火旁,扒拉这份兔肉。
这份烤兔肉和妙华记忆中的味道一样……
她总觉得忘了什么……
真完犊子,她滴小狼崽不会还在听禅吧?她现在认真回想了一下,才觉得那法师怪怪的,额……
“夫君,”妙华小声贴近时闻耳语道,“你有没有见过一只纯紫的狼崽?”
“噗……”时闻轻笑道,“终于记起它了?”
“它受了点小伤,正在我纳戒中沉睡。”
“受伤?!”妙华怒道,“那法师干的?!”
“算是,那法师入道多年,用的阵法过于阴毒,这狼崽强冲出来,难免遭受反噬。”
“我们与那法师无冤无仇……”妙华顿了顿,“是赖承叡指使的?”
时闻颔首,又宽慰道:“他应该未存伤害的心思。”
话虽如此,可事实就是,这无谓的战事波折,还有狼崽的受伤都是实打实的。
妙华没说话,只是半窝进哥哥怀里,她暂时不想管了。
“县主,领主,要来吗?”有乡民对他们喊到。
“嗯!”妙华握住时闻的手,将一切烦忧抛于脑后。
只此今夕,共度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