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是岑州的主街,东城门亦是岑州的主大门,一旦被攻克,倾城将覆。
漠渚架着火炮攻城,刚刚的声响便是将牢固坚实的城门击出缺口时发出的,幸而有城门缓冲,方不至于伤及将士和手无寸铁的百姓。
可这般耗下去,并非长久之计,仅如此负隅抵抗,城破只是时日的问题。
街上一片颓圮,百姓流窜逃离,楹栋悉数寸裂,酒肆幡旗铺地,摊位杂乱倒地,嚷嚷的叫喊声,婴儿的啼哭声,还有箭矢与兵刃交接的声音不绝入耳,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而在这样混乱的时刻,除了五千护城军,不见其他防御力量。没有主帅,没有世家大族出面,没有掌权者晖亲王的身影。
六六初次见这番场景,整个人窝在玖黎怀里,只看了不多时,便闭着眼睛捂着耳朵,颇为惊骇,浑身都在发颤。
玖黎并未掐诀隔绝六六的六识,今日这般残酷血腥的场景虽对一个年幼的孩子冲击很大,但六六既是岑州的世子殿下,便肩负着守卫岑州的重任,今时乃至将来发生的一切他都应直面,虽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有些严苛残忍,但此般,又何尝不可,何况,自己会陪着他的,还有子晳哥哥……
玖黎安抚地拍了拍六六的背,看向南宫子晳道:“师兄,为我护法可好?”
守住岑州,她和南宫子晳亦是不可推诿的。
南宫子晳神色微沉,道:“阿七,我来列阵吧。”
“可是,护城阵……”玖黎看着南宫子晳一脸坚决,此时也不是计较谁上的时候,咬牙道,“好,那我为师兄护法。”
南宫子晳应声,便凌空而起落于城墙上,玖黎亦随着他。
南宫子晳立阵时,全身笼罩着清明的湛蓝光辉,柔柔的光芒里闪烁着真气凝结的星子,悄然间如隐棋盘,九大天元忽显,玖黎全身心护法,倒是未注意到混沌棋亦隐于其间。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
“……各安方位,备守坛庭……”
“阵,成。”
阵成后,整个岑州城被笼罩在坚固的屏障里。阵外的漠渚将士如何攻击都不得法门,未能破阵分毫。
护城阵极耗费灵力和精力,任是南宫子晳再强,也多少有些灵力不济,玖黎有些担忧地上前,伸手隔着他的衣袖支撑着他,不动声色、不由拒绝地传输些灵力给他。
南宫子晳无力推脱,由着玖黎。
护城将士均是跪下道谢:“万谢二位道长!”
为首的那位是这些护城军的统领,眼尖认出玖黎怀里的世子,出声道:“参见世子殿下。”
其他将士亦是反应过来,附和道:“参见世子殿下。”
玖黎将六六自怀中放下来,给他一个安抚和鼓励的目光,六六虽仍有些恍惚,但还是扬起声道:“免礼,都起身吧。”
“是,殿下。”众将士见着世子也均是十分惊讶,漠渚大军压境,晖亲王却不知在何处,这般危难时刻却见着年幼的世子和两位道法高强的道长……
“我二人受晖亲王命特来协助诸位御敌,因事发突然,匆忙间不得手谕,但世子在此,可证我二人所言非虚。”玖黎睁眼说瞎话,颇有种“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感觉。
众将士将信将疑,均将目光看向六六。
六六颇有眼力见地接道:“皆如这位道长所言。”
而后六六颇有威严的说了句:“诸位只管听令于二位道长。”
“是!”实际上,南宫子晳立下护城阵后,众位将士便已然将其化为“自己人”阵营,若不是“自己人”怎会这般护佑岑州。
玖黎自纳戒中取出自己闲暇时锻造的机甲,简单地向将士们讲解了一下如何使用,南宫子晳则是将这些将士分为三部,一部守在东城门,二部则是去街上安抚和救援、安置受伤的百姓,三部则是……
战局暂时滞缓,但战事仍迫在眉睫。玖黎和南宫子晳现下的身份均有些敏感,因而并不适合给与昼写求援信。
玖黎便让这位胡统领代笔和传信,信上内容主要是漠渚大军压境还望与昼派军增援之事,此外,则还有一份密函,只不过这份密函内容并不完整。
至于师门,玖黎自是无法求援的。各大道宗顺应天道自然的宗旨,向来是不可干涉尘世的,起码在单单涉及人族的纷争上,不可妄为。
玖黎和南宫子晳此时也不是以辰渊派弟子的身份参与这场战乱。
南宫子晳灵力消耗过大,需要调养,加之玖黎对军事并不擅长,但南宫子晳不一样,玖黎幼时潜入子晳哥哥的书房,时常见子晳哥哥通读兵书政简,加之子晳哥哥聪慧过人,想来定是精通军事韬略的,便与南宫子晳协商,她去会会晖亲王和世家大族们,争取他们的支持,而南宫子晳则守在这里,期间亦与南宫子晳部分交代了一下自己昨夜去晖亲王府从大祭司那儿得来的消息。
“……子晳哥哥觉得如何?”
“不可。”南宫子晳几乎立刻驳回了玖黎的提议,“阿七,如你所言,岑州各大世家或许已经被漠渚策反,晖亲王更不必多言……你一人前去太过危险了,要去也应我……”
“师兄,你就这般不相信我吗?”戏·玖·黎·精声音低落,一副“受挫”的模样。
南宫子晳虽态度没那般坚决了,但依旧不松口。
软的不行,便来“硬”的。
玖黎看了眼榻上刚刚掐诀弄晕的六六,便不由南宫子晳分说地抓住对方的手掌,将二人手掌划破,血液交融,默念咒诀,伤口愈合后,二人手掌处均有血色的符印。
玖黎松开南宫子晳的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师兄,这下可放心了?”
这是血引咒,共立咒诀的二人可互相感应,亦可传送至对方的位置,传送完毕,这咒诀便会自然解开。
南宫子晳一时无言,他只觉得被玖黎握过的手掌热得滚烫,连着自己的一颗心都有些炙热飘忽,愣了几瞬才道:“阿七,记住,你……最……咳咳,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尽力就好,不必勉强。”南宫子晳言毕垂首,将所有的思绪压于心底,他承认自己有些不忍了……可是,他没有退路,只有将这盘棋下下去,一切的损失才会是最少的……也才有可能于最后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
“知道了师兄,我走啦。”玖黎话落便瞬移离去,只留下淡淡的梨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