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寰和缨绯的身影渐行渐远,不多时便消失在林丛小径转角。
妙华随冷恂回了化灵水边,鹤生蜷缩着身子睡得正香,星星点点的银丝蝶绕着他的周身飞,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暂歇。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约觉得此间灵气更充盈了些。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冷恂,后者面色不改对着化灵水上的龙首施以咒术,只见龙首衔着的珠子颤动,源源不断吸收着周遭灵气。
灵气如注,化灵水面泛起圈圈波纹,北面山壁亦是隐隐震动。
妙华插不上手,又不便多问,打坐在一旁,时不时为冷恂护法一二。
两人全程并无交流。
……
“缨绯姑娘,有劳将这锦囊转交予靳大将军。”温寰温和道。
“是,大人。”缨绯顿了一下,问道,“大人不回去吗?”
“嗯,锦都目前的战事有靳大将军足矣,至于朝堂上则有荀老坐镇。”温寰淡淡笑了笑,眼底静若深渊,“应是不需要本相。缨绯姑娘,在此别过了。”
缨绯看着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左相,愣怔了一下,转瞬却安下心来——
左相对城主真忠心啊!
有左相在,城主定会平平安安!!
想到这儿,她悬着的心暂松,运着轻功赶路回去。
……
这一过程比妙华预想的要长,在她与鹤生探究完这化灵水旁的虫鱼鸟兽草木前,冷恂终是布好了阵。
长时间的运灵布阵,六识都有短暂的封闭,需要循序渐进的调整恢复。冷恂睁开的眼眸微有些灰朦,往那二人一狼处看去时,虽能视物,但看得并不太清晰。
妙华肩上飞落着几只翠夕蜂,正仰首拣枝轻嗅着一白玉兰,她玲珑瘦弱的白玉脖颈比这玉兰还要雪白几分,她笑着弯腰抱起鹤生近距离嗅这玉兰花的幽香。
妙华感慨道:“‘刻玉玲珑,吹兰芬馥,搓酥滴份丰姿’,今日算是见着了。”可话落时,心忖道,不对,她早就见过了……子晳哥哥不就是这般美景……
她愈发觉得自己曾绣的那个香囊有些拿不出手了……
鹤生虽听不懂这词,但觉得很厉害,星星眼道:“香!”
冷恂三步做两步走来,在妙华身侧就着一枝白玉兰浅闻,眼底又瞥向一侧的蔷薇,似不经意般道:“偏于清淡了。”
妙华侧首道:“玉兰幽香,不夺于物,不乱于主,淡虽淡了些,但也正好在这淡字,绵绵延延,沁人心脾。”
“而蔷薇则妙在其形娇美,其香浓郁,委实诱人心弦。”妙华放下鹤生,同冷恂看向一处。
冷恂默了一下出声道:“那城主,更喜欢那种呢?”
妙华轻笑了声,才坦诚道:“其实,比起花,我更喜欢竹。”
……
“冷二,”披着玄黑长袍的黑影声音剔骨低沉,“还需多久?”
冷宥朝左右挥手示意了一番,垂首回道:“尊主,化灵池已染杀戮血气,那持衡的龙首已快压制不住这恶诅。属下已经命人将剩下的鲛人全数驱入化灵池,最多再过半刻,定能撕破这结界!”
“嗯。”黑影并未有催促之意,仅仅是随意问一下,兴致缺缺,黑洞形体下的灵魂不知在谋算着什么。
……
“娘亲,这水怎么越来越烫了,我好热……好热……”小女娃艰难地将小脑袋瓜探出水面,双颊染着两坨桃红,沁出血色。
“薇儿听话,再忍忍,再忍忍。”被池水浸泡的女子面皮松弛,眼角堆着褶子,眼眸被大半眼白占据,难以完全张开,褶皱下垂的嘴角费力张合着,话音沧桑得愈发厉害,“薇儿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娘亲又……老了。
小女娃看得更想哭了,可她不敢哭,也不敢问。
周遭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她只要将手伸出去,便可触到冰冷的东西——
那是旁人被融蚀后留下的白骨,而这白骨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完全融蚀掉。
她什么都不懂。
但她知道,继续下去,她和娘亲也会如此。
她好怕,好怕,好怕……
可她几乎是被娘亲以双手托起,而不至于下坠,她只能祈望——
会没事的。
都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