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带着援兵赶到锦都主城外时,只见乌烟血海,路遍伏尸,火光烈烈,将妙华仅存的侥幸烧了个干净。
天差地别的不止是物,还有人。
她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子,双目猩红,浑身发颤,哽咽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时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擦拭过她眼角的泪,沉静道:“别怕,你看,城旗还在,锦都还在。”
妙华强迫自己尽快从这惨象带来的痛苦中抽身出去,她稳下心神,颔首:“对,还在。”
时闻瞧她平和下来,对身后大军施令道:“全军戒备,听孤号令,三路阵型,交错行进。”
“是!”
城门紧闭,但并非被漠渚占据,而仍是锦都士兵把守。
“你们看!!”
“县主?!!”
“时将军!!!”
“太好了,援兵到了!!!”
城门大开,立马就有人前来汇报军情。
“参见县主,将军!”
“周长史?”妙华认出这位女将,急声问道,“不必多礼,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县主,西道三关平宁门、七广门、百盛门已经失守,现在漠渚军正在主攻东道仁和门,靳大将军协兵严防死守尚未攻下,此外还有弘昌门、鎏兆门等由几位副将在守,还有些分散的魔族在四处施暴、屠杀来不及转移的百姓……漠渚魔族虽兵力不过一万,但来势汹汹,武力强悍,防御力极强,人魔相抗,犹如以卵击石,但将士们皆愿拼尽最后一丝鲜血战斗到最后一刻守卫锦都!”
“长史,又有大魔来夺门了!”有士兵喘着粗气前来禀告道。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几个巨型的魔族正往城门口杀来。
城门绝不可失守,不然再来的援兵就很难进城了。
“千行军颛统领听令,带第二支军杀出条血路来!!”时闻厉声命道。
“是,将士们,随我冲锋,杀!!”
“杀杀杀——!!!”
铁骑入关,踏破一路飞尘。
……
再见到赖承叡时,妙华竟感觉恍若隔世。
他头部受了重击伤,被包扎得严实,方见着妙华便毫不顾城主威仪地跪倒在妙华面前,可怜而脆弱,他带着哭腔悔不当初道:“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被蒙了心智,信错了人,是我做错了事,引狼入室……姐姐,您杀了我吧!!”
“求您,杀了我!!!杀了我……”
妙华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哭求的赖承叡,若杀了他就能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她倒真狠得下心来,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给我起来。”她冷声道,“谁教会你逃避的?!”
赖承叡垂着首,痛苦道:“我没有想逃避……可我该死!我该死……!!我只求死在姐姐手里!!姐姐,您杀了我吧!!”
“给我起来!”妙华声音更冷了几分,也更大了些,“你还要我说第三遍吗?!”
妙华几乎边说边弯腰用劲拽起这一心求死的少年:“你若真觉得心有愧疚,就给我勇敢面对,一心求死这么懦弱的行径,你读这么多年圣贤书,待我身边这么久,就学会了遇事退缩?!!你已是锦都的城主,该有的担当还要我再提醒你吗?!!”
“姐姐……”赖承叡戚戚道,“我……我只是太恨自己了,恨不得以死谢罪。”
“锦都如今逢此战乱,谁要你以死谢罪,”妙华死死掐着他的下巴,正视着他诘问道,“即使你死了,除了助长敌人威风,灭我方志气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吗?!!”
赖承叡泪流满面,神色悲凉。
“你的确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可比起犯错,更严重的是你竟然想逃避。你看着我,你回答我,你究竟是受人蒙蔽,还是早知今日仍故意为之?”
“我……我,”他眸光有那么一瞬的闪动,直到扫过妙华身后的时闻,终是彻底释怀,他道,“我不知他们是漠渚魔族,我只知道他们曾是温家的赏金猎人,我当时刚被姐姐选中,我没有一个可信之人,我太害怕了……我需要自己的势力……就在这时候,我遇见了被追捕的他们,他们发誓只要我救下他们,他们就会效忠于我……”
妙华的心刺痛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自己给少年的庇护、恩宠足够多了,可她却忽视了少年这层隐秘的心思,少年那么小心翼翼,不仅仅是识时务,更是一种“自我防护”。
试想一下,若她所有的一切皆来自一个从不相识的人,即使那人一时对她好,她又怎会不怕有朝一日这人将一切取回。更别提少年享有这些恩宠时,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艳羡着、嫉恨着……
而今日祸事,也不能全怪在赖承叡一人身上,风雨欲来花满楼,若花有罪,那风雨作为罪魁祸首,又怎能忽视不计。
“姐姐,我若知道我的一己私欲会招致今日祸患,我死后必入十八层阿鼻地狱。”赖承叡自诅道。
“锦都兵权、城主实权皆在你手中,振作起来,”妙华松下禁锢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让我看到自己没有选错人。”
“让所有百姓看到他们的城主不会教他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