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温温的男声响起,玖黎这才回过神来。
“阿七在看什么?这么出神。”南宫子晳带着丝轻笑道。
“……师兄。”玖黎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应声,目光依旧飘忽地落在天边的红霞和满目萧条的岑州街市间,“师兄,你看,这晚霞多红。”
现下已是深秋,转凉几许。南宫子晳将披风给玖黎披上,目光自始至终落于眼前人身上——
在红霞下城墙上临风而立的女子,她娉婷袅娜,发丝细腻,目光坚毅,身形单薄却不让人觉得柔弱而需要旁人的保护,与四年前相比,更加独立、决绝,从一个单纯聪慧的小郡主到现在学会敛起心思敢于担当的道长,明知岑州是局却仍毅然赴之……
“嗯。”南宫子晳轻声应道,“小心着凉。”
玖黎侧首看着身旁的南宫子晳:“师兄,你说这护城阵还能撑多久?”
“至多还有一日。”南宫子晳无波无澜回道。
只剩一日了,这么短……修道时对时间的流逝感触很浅,近来玖黎对时间愈发敏感。
“师兄,我再立阵,应能再拖三日。”
“不可。”南宫子晳再次直接驳回了玖黎的提议,紧接着便解释道,“阿七,你且看这护城阵其外已经被漠渚施了禁制,我们所修的护城阵法同源于辰渊派防御阵系,你再立阵的风险太大了,稍有差池极易遭到反噬。”
“师兄,”玖黎虽知南宫子晳所言在理,但不试试,她总归有些不甘心,“即便如此,我也想试试。”
明日后,护城阵破,岑州再守两日,何其艰难,玖黎看向街上手无寸铁的百姓,届时,又如何护住他们……
“阿七,我们还未行至穷途末路,”南宫子晳安抚道,“在再立护城阵前,我们还有一日的时间去做些别的。”
“?”
玖黎微有些迷惑地看向南宫子晳,后者则是故意卖了个关子后,淡然开口:“阿七可有想过,为何与昼会派远在千里之外的寂将军率军支援,而不是就岑州邻近州调兵遣将?”
这个问题玖黎的确想过,她目前想到的有两点。
一点是与昼有故意调离寂将军之嫌,还有刻意让寂将军来淌这趟浑水的意思,毕竟若与昼那边真是器重寂将军,不应只给其五万兵力让他千里外赶来岑州,这摆明是刁难寂将军和岑州,玖黎虽对与昼目前的局势不太了解,但若渊最近没少搞事情给南暻北疆日常添堵,寂将军的夫人又是若渊的长公主……玖黎隐隐猜测与昼有调离寂将军进而制衡若渊之意。
另一点则是岑州邻近州分别是北崇州、东南南零、东(北)涂溪三州,而这三州,崇州、涂溪百年来无战事,地方并无大规模军队,只余下南零……可为何不让……父王……带军前来支援,玖黎左思右想,除了各种猜想外,她可以肯定的是与昼在防着父王,父王若在岑州再次御敌立功,势必得到岑州百姓的拥护,即使父王忠心耿耿,与昼也只会更加忌惮。
抛开这两点,玖黎有一处仍有些疑虑,于是稍微讲了自己的部分看法,就询问南宫子晳道:“师兄,为何与昼宁愿腹背受敌,也不愿选择最快的方式逐一击破?”
玖黎不是不知南宫子晳的真实身份,诚然在这一问题上,他们确切地说若按身后家族站队,他们算是对立的。
但她向来大胆惯了,这般直白地问“对立阵营”里的人这种问题,她要的并不是彼此心知肚明的答案,她要的是南宫子晳的态度。
她虽信赖和喜爱子晳哥哥,但这么些年来,她经历诸多,对真相的探寻也不断深入,她不再是单纯窝在父王臂弯里受庇佑的小女娃,她不可能全然凭感情行事的,道不同的人,亦终究不相为谋。
南宫子晳沉默了几瞬,才道:“内外制衡,暂稳求安。”
“师兄认同这一处理方式?”
南宫子晳不置可否,并未接话。
“若这般为之,最后承受代价的莫过于百姓,如此也在所不惜吗?”玖黎有些颤意地吐出这段话,似一个宣泄口,眸眼垂垂。
“阿七,任何抉择都会伴随着代价,我们能选择的,只是将代价控制到最小。”
“将代价控制得最小便是对的吗?”玖黎这一问既是问南宫子晳,亦是问自己,“可是百姓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上位者做出的选择,凭何让这些无辜的百姓承担主要代价?”
南宫子晳微顿,他一颗心揪得很紧,他知玖黎难受,他亦难受。
有那么一瞬,他想搂住玖黎,将自己仅有的温暖悉数赠与眼前人,可他不能这样做,他本可以用诸多的话来安慰眼前之人,可他并未说。
南宫子晳只是将话题绕到最初的话茬上,淡淡道:“阿七,我们先解决岑州目前的困局,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好吗?”
“好,”玖黎强行稳下心绪,“师兄有何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