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5日
东山省古曲市大雪镇春节的气氛依旧弥漫在祖国大江南北每一个角落,或许没有任何另外一个节日能和春节媲美,即使是十一黄金周,在春节里人们总能凭借“过年”这一借口给自己安慰,让自己安心的去做任何一种奢侈的活动。吃喝玩乐,走亲访友,赌博喝酒送礼,花钱如流水,仿佛过年就该是这样的日子。
中国人天生有一种习惯被压抑的性格,而一旦在某个时机内心真实的自己得以释放,他们会变得很异常疯狂,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要疯狂,可以疯狂到不顾一切,甚至自己的性命。
在大雪镇这个森林之镇,空气好得不得了,远离城市的喧嚣和汽车尾气、工厂废气和废水,这里就是一片还没被污染的净土。
但是这样美的地方也无法让老孟高兴起来,老孟已经50岁,有一儿一女,都在南方某一级城市打工,工厂是个台资企业,据说管理很严格,节假日很少,还出过员工抑郁而跳楼自杀事件,闹得老孟成天提心吊胆,想让儿女都回家来帮他一起伺候森林,在林子里养些黑山鸡和土猪,不比在大城市赚得少,镇上有好几户这么干的农户都发了财。林子里散养的山鸡和土猪特别受欢迎,价格高出饲养鸡和圈养猪十倍不止,而且还供不应求。可见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富人已经将生态养生看得如同性命一般,吃的东西本就关系性命,有钱买无污染的食物已经成了一种时尚和迫切的需求。
但儿女对他的提议并没有什么兴趣,每次都含含糊糊的蒙混过去,毕竟大城市的生活和农村比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如花花世界一般吸引着小地方来的打工族们急急忙忙前仆后继的投入它的怀抱,让他们为自己的繁华流血流汗。
这些年轻人才不管什么跳楼不跳楼,才不害怕自己会歩其后尘,只要工资给的高,能在这个城市里有立足之地,他们这些小地方来的年轻人还是非常能吃苦的。而那些个企业也正是算中了这一点,拼命的在他们身上压榨着每一滴剩余价值,那些泛着汗味甚至血腥味的年营业额、增长率、盈利点、利润值等热气腾腾的数字会让股东们兴奋的手舞足蹈。
老孟可不敢在电话里斥责儿女,哪怕说一句重话都要在转天确认一下儿女的安全,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些自杀死了的年轻人估计都是父母逼迫所致,否则他们就是最自私最不懂事的人,忍心撇下养育多年的父母选择让他们崩溃的方式离开,从这点上说他们的心真的好狠,溺爱已经让中国的下一代足够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失去了为别人考虑的良好素质。
不单儿女不答应回家创业,而且就连今天过年,儿女也都没有回家,说工厂按照国家规定只放三天假,三天来回路上的时间都不够,所以他们决定不回家了,跟几个老乡一起在那边过个春节,看看大城市的春节是什么样子的,听说还有各种集会还有焰火表演什么的,肯定很热闹,三十晚上他们约好了去吃火锅,饭店都订好了,大年三十晚上各个饭店都要提前预定的,年夜饭价格很贵,但他们还是准备试一试,毕竟过年就是挥霍吧,虽然心疼但这是过年嘛!吃完饭他们还要准备去唱歌,平时爱唱歌的女儿兴奋的跟老孟夫妻俩说自己已经一年没去KTV唱过歌了。
老孟还能怎样,望着老伴嘤嘤的哭泣,他心里也满不是滋味的,于是过年了就是老两口自己过,冷冷清清的年夜饭伴着村里到处传来的鞭炮声,让他们感觉家里更加冷清。去亲戚家拜年也是老孟开着电动三轮车拉着老婆到处跑,老两口都知道“养儿防老”这个词语,但骑着电动三轮车,吹着冬天的冷风,此时此刻他们感觉自己真的老了。
于是老孟下了一整个春节的决心,最终咬牙决定,自己和老伴一起将养殖场建起来,等养殖场有一定规模了,能赚钱了,就不信儿女不回家,大城市再好也是给别人打工,哪有自己在家当老板悠闲自在?于是刚出正月,过完二月一龙抬头,他就开始准备各种前期工作,翻出自己的老本儿,计算各种费用开销,包括建设围栏的钱、购买鸡仔猪仔的钱、购买豆饼麸子麦糠的钱,准备开春儿大干一场。
因为手里的本钱不太够,他让老婆去娘家找哥哥弟弟借点,借钱这种事老孟不好意思出头,更不好意思跟儿女要,只好让老婆找娘家人借钱,自己这边的兄弟姐妹日子还不如他家,他也不好意思去借。
那天是3月5号,老伴刚出门,他就溜达到自己承包的那片林子里,提前看一看自己的围栏该建多大范围,起止地点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在哪些地方建鸡舍,在哪些地方建猪舍,以及在林子里种些什么作物让土猪拱食。那种黑山鸡晚上都是睡在树枝上的,白天一个个精神的不得了,经常互相掐架,总会有死伤,于是有人发明了鸡眼镜,小小的塑料片从鸡鼻孔穿过挡在鸡眼前,让它们看不清对方避免了掐架。
老孟的林子位于山脚下,守着山脚下的一条马路,林子郁郁葱葱有十几样树种,平时就靠一些经济树种,比如枣树核桃树山楂树等赚些钱,再有就是靠卖木材赚钱,与一些木材加工厂都签有合同。老林子里的树种是混合型的,新林子的树有很大一片是自己买苗栽的,老孟承包的这几片林子有一百多亩,平时都靠老两口伺候,幸亏大雪镇雨水充沛,冬天也经常下雪,所以养护树林还是比较轻松的。
老孟穿过树林,快要溜达到山下公路边时,突然听见一阵汽车急速驶离的声音,林子外面是一条小路,连着前面的大马路,也是他的林子和其他家林子的分界线,马路两侧都有条窄水沟,有时候天实在干旱可以抽里面的水给林子浇水。老孟隐约看见前面一颗大树下坐着个人,似乎还一动一动的,他很奇怪,大上午的谁来自己林子干啥了?
他喊了声:“谁在那干啥呢?”
对方没有回答,老孟小心的走过去,距离两三米的距离终于看清了那人,坐在树下,背靠在大树上,穿着件浅灰色的羽绒服,羽绒服上是一个个的血窟窿,鲜血正在迅速的蔓延,左胸口上已经有巴掌大的一片血迹,再看他垂在一旁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腕流出来,沿着手指流到地面,地上已经一片暗褐色,那人身体还一动一动的,想抬起头但已经没了抬头的力量。
老孟的春节过的太平淡太冷清,老天爷立刻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刺激的节目。
老孟吓得魂飞魄散,扭头拼命的逃离,他脑子已经一片空白,眼前只有那人抽搐的身体和流了一地的鲜血。很快老孟被地上的一根枯枝绊倒,摔得他天旋地转,但却将惊恐摔出去大半,他突然想自己又不是杀人凶手,自己跑什么呢?
他坐起来迅速看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的身影,立刻掏出手机,那手机是他女儿去年出去打工给他买的,不论什么时候都随身携带,仿佛它能抵抗严寒酷暑,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似乎还有些道理,他立刻拨打了110和120。
半个小时后,警方和120几乎同时到达现场,120医护人员对死者体征进行检查,证实死者已经失去一切生命体征,初步判断死亡原因是匕首刺中心脏导致心脏骤停并失血过多而死,死者心脏被两次刺中,而且在死者前胸还有其他两处刀伤,位于死者心脏下部。
大雪镇派出所几名民警拉起警戒线,对周边环境进行保护,拦住越聚越多的附近的村民,之后古曲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鲁志刚带领两名刑警队员和法医人员到达现场,从地面提取到三个人的脚印,排除了老孟和死者的脚印后,另外的脚印应该是凶手的,只是林间地下满是枯枝落叶,脚印异常模糊,提取到最清晰的脚印只是鞋底的一小块花纹。
而且从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一小撮容毛,初步断定是羽绒服外套帽子上的绒毛,死者身上的钱包手机等物品都被拿走,另外在旁边的地面上发现一个小坑,泥土被堆在旁边,看起来很像是用铁锹挖的,小坑周围有很多脚印,似乎是凶手想挖了来掩埋尸体的,不知为何就挖了个小坑就放弃了。除了以上发现,其余再无其他线索。
鲁志刚对老孟进行了问询,老孟想着出了这么多大的命案,自己的养殖场什么时候开工还得另说,而且自家的林子里出了命案,会不会对他的养殖场的销售有影响,都不好说。万一传出去这里曾经出过命案,谁还敢来收购黑山鸡和土猪?人们会不会说他家的山鸡和土猪有血腥味?
老孟此刻的想法很飘渺很混乱,想到今年春节的郁闷,加上紧张惊恐,面对人民警察他终于抑制不住,将儿女没回来过年,包括自家的琐事,自己的郁闷等等一股脑的倒了出来,鲁志刚满脸胡茬,浓眉大眼,说话跟打雷一般浑厚,看着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但是却非常耐心的听着老孟的倾诉,并没有打断他,其实这也是他对老孟判断的一种方法,根据叙述的合理性可以判断老孟是不是杀人凶手或者杀人凶手的帮凶,老孟所在村的村长也过来给老孟解释,说老孟胆子小又老实,不是敢杀人的人。
最终老孟的半天唠叨让鲁志刚判断老孟并不是杀人凶手,只是第一目击证人。